闻德昌还在手术后的休养阶段,意识清醒是少数时间,他半闭着眼睛,好像想对闻又夏说什么,但实在过分虚弱,连看向闻又夏都困难——七十出头的老人了,查出癌连医生都建议保守治疗,他却执意要做手术,好像生怕自己活得太长。
“等你过几个星期能出院,就可以处理他的手术问题。”
闻又夏看不见他的动作似的,“趁现在年纪小,还是尽快。”
闻德昌喉咙里发出“啊”
“啊”
的嘶哑声响,闻又夏做出认真倾听的姿势,半晌说:“听不懂,我走了。”
老人插着输液管的干枯起皱的手突然开始剧烈挣动,闻又夏一把按住他:“我答应过的事会做完,这是最后一件,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刚才的挣扎用尽了闻德昌的力气,闻又夏垂着眼,仔仔细细帮他检查过浑身的管子和线,在病床边站定。
大约以为他回心转意,闻德昌睁大了眼,浑浊眼珠死死地盯着闻又夏,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继续绑在闻家。
“还是告知你一声,钱是邱声借我的。”
闻又夏平静地说,“够羞辱你吗?”
闻德昌瞳孔一震,监控的心电仪器屏幕上波纹抖动了片刻。
“十八岁时我想走,你说冬冬还小没有玩伴,让我陪他几年,我答应了;二十四岁我想走,你说我欠你们一家太多,还清了才有资格提离开,我也答应了;今年你生病,我没直接一走了之,付了医疗费、帮冬冬转学回东河……”
闻又夏停了很久,他难得说这么多,但突然觉得算这些账没什么意思。
连带着记恨了许多年的中间那个字,闻又夏在这一刻都不认为是耻辱——曾经他从养父与闻德昌的吵架中听到了“又”
的意思,他们给了他第二次生命,当时闻又夏手脚冰冷,现在却好笑地想:他们果然没把我当成个人。
是附属品,可有可无的宠物,道德捆绑的工具。
他保持沉默,闻德昌又开始“呵”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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