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遗世独立地站在空旷的房间里,身旁却笼罩着谢逢秋为他点上的满室灯火,于是清高不见了,冷淡藏起来了,雪融化在了人间烟火中,少将军落到了心上人为他精心编织的凡尘俗世里。
那光越亮,他便越难过,他一难过,喉间的哽咽便遏制不住,可他偏偏觉得丢人,想要隐藏,于是呛咳两声后,泪珠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
“操,”
他哑着嗓子,为这样的生理反应而感到愤怒不已,抬手抹了把眼泪,愤恨冷然道:“真没出息!”
他骂着自己,却不知是在骂哪个自己?无数个时间节点中,有太多可以令他忏悔的记忆,无能为力的自己,一无所知的自己,心安理得教训人的自己……
他凭什么斥责谢逢秋?
若换做他自己,针锋相对都是轻了,必定要刀剑相向才行,可谢逢秋自重逢以来,除了嘴上不饶人,何曾真的狠心对他动手过,他分明处处都在照顾他,只有自己不知好歹,竟然还说他过分……
过分的是你自己啊,华、胥、憬。
他心中愧疚,恨恨地咬住下槽牙,左右摸了摸,发现自己没有备手帕的习惯,干脆屈起一条腿,把脸埋在臂弯里,随自己畅快。
哭就哭吧,反正无人看见,不丢人。
他刚这样想着,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他吓一跳,“谁?!”
原是谢逢秋那厢回房里琢磨了片刻,实在坐不住,心中犹如火烧,总迫切地想得个答案,于是便溜达出门,站在华胥憬房门前,试探性敲了敲。
这不敲还好,一敲便听闻了一声沙哑中带着哭腔的质问,心下咯噔一声,惊诧之余不免忧心,于是不假思索地推开了房门——
却见得少将军坐在床脚,单腿屈着,半张侧脸原先藏在臂弯里,此刻闻声抬头,眼神是狠厉的,里面却蕴着未干的湿润,黝黑的眸子水润透亮,印着细碎昏黄的光晕,苍白的唇上压着一排皓齿,生生将那唇色压成荼蘼。
再冷酷的眼神,都掩盖不了这近乎雨打海棠的脆弱美感。
谢逢秋惊呆了。
少将军也惊呆了。
后者反应更快,迅速地拿袖子擦了下脸,捡起镇定自若的包袱,厉声喝道:“出去!”
谢逢秋这时也渐渐回过神来,心中百味杂陈,怜惜得无以复加,哪里还顾得上他看似凌厉,实则色厉内荏的斥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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