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也在注视着言朗。
他看见那雾气森森的眼睛,里头像是沉着最深沉久远的情意,与触手可及的欲望混合之后显得迷蒙而诱惑。
目光忍不住下移,唇色是诱人的深红,得益于方才自己肆意的吸吮与撕咬。
他情不自禁伸手抚摸了言朗的嘴唇,而后慢慢移至他的脸颊,极轻柔地摩挲着。
言朗主动在他掌心蹭了蹭,路远心里一动,突然放弃支撑自己的身体,整个人压在言朗身上将头埋进他颈窝里,紧紧抱住他,压低了声音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言朗”
。
言朗听见他唤自己,心里悸动着,也伸手用力揽住他,声音有些沙哑:“我在。”
嗡嗡的声音从自己颈脖下面传来,言朗听见路远的呼吸粗重,听见他一字一句地吐出话:“想要你。”
而后他听见自己心里轰地一声,硝烟弥漫,一片废墟狼藉。
感受到自己血液的奔腾,他捧起路远的脸,看定了那双清朗的眼睛,认真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言朗觉得自己生命就此完整了,千年的孤寂与更加长久的沉重,在与路远融合的时候都消散掉。
他们毫无保留地拥抱、亲吻、占有与被占有,这是他从未奢求过的最汹涌猛烈的温柔。
他所爱之人的存在以及他的爱,都为天道所不容。
可天道究竟是什么?在长久的过去,他背负让人窒息的秘密龃龉前行,他的爱没有妨碍到任何人为何就偏偏妨碍了天道?他爱的人就在这里,多不可思议啊,他爱的人竟然也爱他。
人在这里,心也在这里,他完完全全地拥有他,他也一样。
于是他们可以相拥着筑起一道墙,于是天地倾覆而他们要与世界为敌也没关系,最差不过一死。
可是只要他们还在一起,死能算得了什么?灵魂消散怎样?不能入轮回又如何?生生世世的孤寂,如同苟延残喘的油灯,与其还活着却昏昏沉沉地早已耗尽生命力,还不如一把明火轰轰烈烈燃一场,在盛大之后才消亡。
在最后那一刻,言朗的灵魂跟身体一起在云端。
他眼神有些涣散,路远倾过去轻柔地吻吻他微红的眼角,嘶哑着声音问:“痛吗?”
言朗听见这话佯装生气地拍拍他的脸,发现自己说话都有点困难:“都现在了才问,要不换个位置试试?”
路远不好意思地笑笑,埋头蹭蹭他的颈窝。
这个床上是狼完事就变小绵羊的小子怎么这么可恨,言朗抬起他的下巴恶狠狠地吻住他的唇,含糊道:“不痛,很好。”
路远听见这话猛地精神了一下,他抬起头来,喘着气挑眉一笑,笑得邪气又纯真:“不痛那就再来一次啊。”
窗外是沉沦的黑夜,此刻世界与他们无关。
方一月站在镜子前面,仔细打量着自己。
这身体,是那人千年来念念不忘的样子。
俊美,干净,充满力量,就算是被不加掩饰的妖气充盈,也是另一种懒散却并不柔气的美。
他曾以为他对这副身体有执念。
或许是有的吧,可这躯壳里面,却不是他爱着的那个灵魂。
千年之前跌跌撞撞的追随,千年之后的步步紧逼,每一个都只会让他离他越来越远。
追逐的时候咫尺天涯,逼迫的时候,只会在更远的天边。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低声自言自语:“我这么痛苦也要活下来,自有自己非活不可的理由。
这样也好,不能同你并肩,还可以与你为敌,也算是正大光明地站在你面前了。”
来恨我吧,总比完全想不起我来,要好得多。
言朗的作息规律破天荒地没有发挥作用,路远醒了之后看他还在睡,想想昨晚发生的事有些恍惚,仔细确认不是自己做的梦之后便忍不住嘴角一直往上扬。
他不忍心叫醒言朗,就那样带着笑意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家这个比全世界所有人都好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已经比方才亮得多,路远观察言朗观察得起劲,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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