莒姬缩了一下,又道:“小公主不过是弱龄稚女,遇王后之威,竟至生了噩梦。
虽蒙大王慈爱,赐其和氏璧护身,只是和氏璧纵能保小公主今日睡得安稳,可若是异日再遇上王后,又能如何?只怕这和氏璧也会变成小公主的罪名吧。
大王今日还在,小公主就险些丧命,若是他日失去大王的庇护,王后还会有何顾忌……”
说着,莒姬向前膝行两步,将头枕在楚王商膝上,无声而泣。
温热的泪水慢慢地渗入楚王商的膝上,让他整个人充满了不耐,很想将莒姬踢开,又很想将她死死搂在怀中。
他对后宫并无特别偏爱,妃子们不过是他消愁解闷的玩意儿而已,以往或有妃子恃宠生骄,他高兴也纵容一番,不高兴了就置之不理。
莒姬之所以得宠甚久,固然是她长得漂亮聪明可人,更重要是她善解人意,懂分寸知进退,从来不曾有过非份要求。
王后好妒,他不是不知道,但王后虽是稍有过份,但从来也不敢真正去触怒于他,所以对王后虽然日渐冷落,但终究还是维护着王后的面子。
但近年来王后越来越出格,从向氏怀孕之时便有些不轨之举,他一则因向氏生了女儿令他失望,二则也怕惩戒了王后,容易给外界以太子不稳的印象,到时候诸子以为看到机会,就会形成争夺之势,影响国内稳定,所以也就隐忍了下来。
直至王后到亲自出手对付九公主这样一个稚龄小儿,才让他怒不可竭,事情虽小,然他还活着,王后就敢伤他子嗣,不能不让他顾虑到有朝一日他驾崩了,那他的其他庶子庶女们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那一日王后的离去,已经让他隐隐潜伏了这样的怒火,可是他却竭力不去想这件事,想了,就要面对,就要动手。
可在他没有想仔细以前,他并不愿意立刻就去面对和决断这件事。
而此时莒姬的挑破,却是让他猝不及防,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后果。
那一刻,他心头怒火而起,莒姬却聪明地没有说话了。
她是聪明的,这时候,只要她再多一句嘴,虽然能更快地挑起楚王商的怒火,但这怒火首先就会发泄到她的身上来。
她只是无声地伏着,静默地几欲要让人当她不存在。
楚王商沉默着,脸色铁青。
一室俱静。
莒姬渐渐睡了过去。
楚王商却坐了一夜,直至天际发白,这才在寺人的服侍下,更衣上朝去了。
此后莒姬不再提起此事,楚王商也不提起,似乎这件事,只是午夜的一个梦似的。
可莒姬心中明白,楚王商也心中明白。
莒姬不提,只是温柔沉默以待,她知道只消这一句就足够,若提得多了,显见自己急不可待,倒是私心过重。
象楚王商这样的男人,是从来不会让女人干涉于他,若是让他察觉,只怕自己先是不保。
而楚王商,心中有了此事,但是他还未曾想到如何行事之前,他是不会让任何人看出他的心事来的。
但却是对小公主多了几分关照,甚至允其随同自己同去行猎的要求。
如此风平浪静地过了十余日,忽然有宫人告发王后曾经擅杀后宫越美人,楚王商细查之下,竟是当真,当下勃然大怒,下旨严厉斥责王后令其闭门思过,甚至罢其所属内小臣之职。
内小臣掌王后之命,出入宫禁,传王后之谕,诏令四方及卿大夫,亦是掌后宫诸事。
罢王后内小臣之职,又不加新人任命,又令王后闭门,形同夺了王后之权柄。
王后恼怒万分,又惊又惧,虽有几分怀疑是楚王商因小公主之事责罚于她,可是也断没有为了一个媵生的女儿受惊而竟至要废嫡的派势来。
王后本就是五十来岁天癸将绝之时,正身体状况反复不定,昼夜颠倒睡眠无常脾气暴燥之时,再加上忧惧愤懑之情,这日子便如同煎熬一般,不几日便病倒了。
那越美人原是越国献女,亦是曾经得宠过,自莒姬入宫,便已经失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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