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跄踉一步,折回戏院门口,手指牢牢攥紧,视线穿过攒动的人头,一眼看中舞台上身姿颀长,穿着中山装的人。
衣领严丝合缝地贴紧脖子,一身的朴素装饰,丝毫不能与他当年漂亮的军装相比,可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阴郁邪乎的眉眼,即便上了年纪也没改变,他整个人依旧充满了杀伐血腥气。
方无隅终于明白了一切的原因,就在他看到顾司令的莫须有方无隅动身北上,寻找契机。
主任欣喜,答应帮他照看孟希声,尽量让孟希声在牢狱里少受些苦。
顾司令就像当头一棒,打在方无隅脑门。
方无隅从孟希声那里知道,当年他被流寇抓了壮丁,那伙人的首领就是顾司令。
顾司令这样的人,竟能被上天眷顾,又或者他杀人太多,阎罗殿都怵他,让他次次都避开了死亡。
他从一个司令变成流寇,又从流寇成为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队队长,凭借着东倒西歪的墙头草特性,竟在这乱世里把自己摸爬滚打成了个人模狗样的东西。
连方无隅都不得不佩服他这样的人。
看到顾司令之后,方无隅不再对孟希声的开释抱有希望,他必须另辟蹊径。
方无隅简单收拾了一个行李箱,他现在属于“在审人员”
,虽然被放回去了,但不代表逃过一劫,文宣队要召唤他问话,他必须立即当场。
主任通融了关系,让方无隅混在一支商队里离开了云城,到临县去坐火车北上。
火车票也是主任帮他买好的,并给了他一个政府官员的联系电话,这是主任能为他所做的一切。
方无隅坐车颠簸到当天晚上九点多,抵达北平火车站。
他用旅馆的公共座机打通了主任给他的联系人电话,他们约见在一间茶围里。
谈话的内容让方无隅失望。
方无隅从他那里得到一个坏消息,赫连司令就在昨天被软禁起来了。
“你不知道,北平的情况,比你们那里——”
对方语焉不详,似乎不想多述,只概括了一句,“严重多了。”
对方没详细阐述赫连被软禁的原因,这场谈话只进行了十五分钟,最后对方给了方无隅一封信,算是他能做的一点点心意。
方无隅看着那封信,突然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这辈子除了那篇《猫》之外,他都从没有想过要把精力投注在文墨上。
他觉得文字真是可怕又神圣的东西,它能把一个人写死,又能把一个人写活,能让文宣队随便把搜出来的只言片语就编造出一个假象去定一个人的罪,也让靠一封信救一个人的命。
从茶围里出来时日正中天,方无隅把信妥帖收好,买了一张最快的火车票,连夜赶回云城。
坐在火车上时,方无隅又想,也许可怕的不是文字,是人心。
他冤枉错了对象。
方无隅离开不过两个昼夜,取义做得淋漓尽致,他们一遍遍地把方无隅的出身拎出来做文章,忽略掉他曾经救助过多少个士兵,在军队里挽回多少条为国抗战的性命。
最后,对方甚至把那篇从家里搜出来的《猫》摊开在方无隅面前,问他写这篇文章的真实目的,他到底想暗喻什么,他是否包藏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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