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转作一夜厚积的中雪,月色洇成如一的墨蓝。
朱文龙不能理解,皱眉问:“你难道就想被你后妈打死吗?你不上学了?!”
他这会儿才有意识,她十六。
沙晓瑜鼻水快成冰了,她比他镇静,说:“我拿掉也会被她打死。”
朱文龙想咆哮说我现在不关心被打死不打死,我要你把这个肚子打死你听不听得懂?!
我他妈害怕当爸我害怕要跟你结婚我害怕要坐牢我什么都没想过都没准备呢!
他的一点儿不值钱的自尊黏住他嘴巴,满心的惶悚,变成砸树上的一老拳。
沙晓瑜眼梢无限下撇。
抬头又是那个眩惑过朱文龙的,泪光盈盈地怒视。
她说:“你他妈就是个大骗子。”
柳亚东懒得结他梁子,才从朱文龙背后来了阴的。
助跑高跳,搡倒反锁,麻绳取下来绕两圈,打死结。
兰舟将尿素袋敞口,自上趋下把人套上。
袋子是扎了眼儿的,憋不死人。
朱文龙暴喝,挣扎拧动力道不小。
兰舟用力按压他两肩,柳亚东用一膝抵住他脊梁,到他正脸贴住地,胡乱蹬飞一只武鞋,才算活擒。
抓人的惯例要问:你是自愿跟我们回学校去,还是强制跟我们回去?!
弄得很像代表了正义,容易让久渴虚荣的男孩儿猛地一恍。
前两者的区别则在于回去是挨顿打,还是挨毒打。
沙晓瑜脚边碰巧就有铁方。
她反应过来,拾过就抡圆了砸,不是兰舟及时扑离柳亚东,他这个瓢是九成是要开的。
柳亚东被兰舟盖着咣咚仰倒,滚地一周,那实打实的玩意儿正擦过他太阳穴,落地有坑。
说母豹护雄豹,能把你连骨带肉一口嚼了,连渣都不剩。
这种蛮夷独断的凶猛雌性专有,柳亚东看着沙晓瑜,算明白了。
眼下状况无法尽然描述了。
兰舟不撑起身,柳亚东也就不及时松开手。
沙晓瑜扯开尿素袋,跪在朱文龙背后,拼命解绳。
死扣系上就不是为了解开,她冻僵的指头抠得通红,趴着的朱文龙一挣动,她就喊:你越动我越解不开!
而后近乎匍匐在地,用牙去撕咬结扣。
四岁,算命的说沙晓瑜命里带血气,克己克人,不定捱得到成年。
她爸把那算命的一顿海抡,掀了他摊子。
但死这桩事儿太不轻巧了,其实越小死越好,越小,要顾盼的人事越少。
像她爸那个四十啷当的岁数,被塔吊上一片水泥板相中,嘴里茶梗子捻在舌尖上没来及啐呢,连骨带肉碾成浆了。
他琢磨过没?这一长别,破房,小钱,就成了碗不可能均分的稀粥。
沙晓瑜不饿,他们饥不择食,她能犟着一口不争。
也没法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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