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残忍啊,不劝你别瞎想,说没有的事儿,反还顺着说,还问他如果是呢。
柳亚东自弃,心说我够坏的。
兰舟长久沉默不回答,直至两人都入眠。
兰舟做了个纷乱无比色泽缤纷的梦,梦里他回到了故里西南。
他父亲神奇地自愈,凋败的身姿恢复了起初的松的雄武。
屋里闭灯,暗黢黢的,兰舟伺完屋外一株海棠,指缝是泥星水迹,他问:“阿爹你要走?”
男人皮质油亮,牙颗颗裹着酱黑的垢渍,他摘下墙上的月琴与吉他,回头说:“我要走,去找我的情人。”
兰舟惊慌地恳求说带上我,男人思忖了几秒,说只带你一程。
背了个盛满玉米的行囊走下山路,熟悉也不熟悉,不清楚是几月,总觉得万物初生,雨润而浓,坡谷间索玛花开,满山渐层的红,枝挂瓣,阒然受捶折落。
云雾卷积成河与山腰齐平,比水更含涛的驱动。
兰舟前眺,父亲的背影转瞬缩成芝麻样的一粒。
他哭泣,追喊,踩泥土积洼行了漫漫百里。
梦里感觉不到累。
很快到了陌生县城,两侧爬起西洋屋舍,路央人形貌迥异举动神异,因为是梦里不觉得怪,有人撒盐作雪吹,有人嚼剑,有人将自己栽进土里开出红萼绿瓣,有人挥动双腿在天空飞舞,天靠西侧凝着一块矩形的彩虹,云鹅黄或淡绿。
兰舟游走顾盼,在一栋银白色文化宫前找见了父亲的身影,他推门进去,缝隙合拢前,兰舟也挤进。
里头是漆黑的大礼堂,似乎只剩一条下坡的楼梯,窄如绷索,笔直通入舞台。
墨绿的幕帘厚如午夜,钻出一个戴着礼帽变魔术的,黑眉挺鼻,长着柳亚东的脸。
他挥手抖出只麻雀盘旋于头顶,父亲指着那麻雀:“那就是我的情人。”
周身抖动,随即也化成雀。
魔术师钻进幕帘,兰舟开始害怕自己成为地球上最后一个人,于是箭步朝前也撞进幕帘,里头原来是空的,世界骤黑。
柳亚东揉他耳朵,“哎。”
推推他。
兰舟瞪着微白天色里柳亚东不实的形廓,摸摸脸,分不清手上蘸的是汗是泪。
“你做什么梦了?瞎喊。”
柳亚东揩他额头面颊。
“记不得了。”
又问:“锁呢?”
“嗯?”
怔愣了一秒,“哦,在我口袋。”
伸手拽过裤子摸索。
“别搞丢了。”
“嗯。”
锁掏出来一晃,就发着细微声响。
“真要有一百岁,你分胡孙儿三十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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