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进一个坚硬如铁的怀抱,南宫玉蟾的铠甲冰疼了天曦的心,不再有了,不再有东方咎的温暖,自此以后,都是这骇人的冰寒了。
自己要的么,现在所有的一切不都是自己想要的?为什么还会有泪水,为什么泪水这般延绵不绝,是在伤心咎的狠绝?她松开手了,这生死的关头,她松开手了,不再需要自己的陪伴,不愿再有自己在身边了……曾经,无论如何的背叛与伤害,她怎样的愤怒和恨意,都不曾放手,都固执的把自己紧紧拘进怀里,哪怕要用恨来折磨,都不曾放弃的啊……可如今,她不要了,宁愿一个人死去,也不再留自己在身边了。
心伤透了么?是呵,纵是坚强如铁,也该被这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伤透了。
咎,你的眼神要冷却了么?咎,你不要天曦了么?不远处的东方咎从天曦身上收回目光,面向着东方,笑容里透出来的,是绝望的迷离。
从颈间拖出那支用红丝线拴着的泥哨,低下昂扬的头,熟悉的曲调传来,却生涩喑哑,天曦的脸被南宫玉蟾狠狠揿在怀里,不允许她再去看,却在脑子里,生出许许多多美丽的画面来:秋千架上,十四岁的少年温文儒雅,轻易,便掳走了悸动的心……忘忧山里,裸裎相对,曾把多么重要的秘密相托……猎场之中,得意的笑容意气风发,那骄傲的心呵,装不下碌碌的凡尘……初登皇位,少年天子何来君临天下的气魄……纵横沙场,横扫千军所向披靡,又该是背后多少不眠不休的勤勉……东桤后宫,怎样的夫妻情意,她不曾说出口,自己却都明白……芙蓉帐里,缠绵悱恻的点点滴滴,那心那手,是如此的温柔……轻轻笑着的面容……宠爱眷恋的目光……还有那一道,永远留在她脸上的,自己亲手划出的伤痕……东方咎,你怎么舍得放手啊……利箭离开弓弦的“嗖嗖”
声和箭头扎入血肉的“噗噗”
声接连响起,那凝涩的曲调戛然而止!
!
“不————————————!
!
!
!
!
!
!”
东方琳琅的哀叫响彻原野,惊飞了一串灰鸟,留下惨淡的几声回音。
而楚天曦却连这一声哀叫也不能送与咎,只缩在南宫玉蟾的怀里,任泪水横流,让那本已破败不堪的心,一点一点的,碎做了齑粉……天边,残阳如血,好似为东方咎做的,最后的祭奠……咎儿,你用情太重,他日恐被其所困,须知世间情爱皆为空,莫在这上面放太多心力,到最后,落得事事难成,悔之晚矣啊……皆道红颜覆国易,谁解情丝绕;孤枕难解相思恨,直往天涯追向归日角。
脉脉情语转头空,莫道当日好;忘却尘世痴情苦,留得身在且待春来早万千错入夜,楚州的天空被烟花彩灯映得如同白昼。
东方咎治理下的几年,百姓生活富足,可是,故国之心总是强烈。
如今一朝复国,楚人欣喜若狂,彩花炮竹铺子里倒了个窑干瓦净,男女老少涌上楚都的街头,喜气盈面,欢呼之声不绝。
封存日久的楚宫重新打开了宫门,那些未曾远逃的官宦和被咎贬为庶民的贵族纷纷聚集而来,承天殿里摆开了夜宴,美酒佳肴,珠围翠绕,往来不绝。
楚天明重又皇袍加身,高坐在龙椅之上,几乎对旁边与他并坐的南宫玉蟾佩服到五体投地,恨不得倾国报此大恩。
席上言语喧闹,觥筹交错,这匆忙中的酒宴却是极尽了欢畅。
而满城的欢声笑语里,楚宫的云曦苑,像死去一般的冷寂。
就如这里的主人此刻的心境,再提不起半丝生气。
未聚齐仆从的屋子毫无生息,远远传来的鞭炮声,只让这里,愈加的像极了一座坟墓。
好似,要把人吞噬的坟墓。
蜷缩在床榻上的楚天曦早已失去所有的感觉,没有人在她身边,而对她来说有没有人已经没有任何的不同。
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寒意包裹了她,心与身体都因为这寒意而变得麻木。
凝固了表情的面容上,泪水顺着眼角源源不断地流下来,洇进丝缎的床褥里,无声无形,就如曾经鲜活的咎一般,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再无影踪。
自始至终,都未曾有过一句歉意。
纷乱烦扰中,固执而又绝然的咬紧了牙,多少次面对咎的目光,知道自己错了又错,都不肯说一句歉意。
咎呢?那些滔天的恨意,也就咽了下去,不苛责她什么,从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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