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方清芷已经不再是之前读教会女中的那个方清芷。
里面所宣扬的那些东西,什么恪守己身,什么不许婚前……都已经从方清芷脑海中渐渐淡去。
教会女中本身就是为了传播教义而建立,学费低廉,希望引导女学生虔诚做教徒,从而更好地施加文化影响,将传教散布到普通家庭中。
方清芷认为自己同主大约是无缘的,她始终不曾真正信奉上帝,对于教会所教导的那些,也不会真正印刻在脑海中。
但也无人教给她这些事情。
她也不知,原来腿的影响如此之大。
“我想同你讲清楚,”
方清芷的手握着干净的扣子,说,“今天晚上,我不知梁其颂也去。
我同他谈话,也是要同他说清,今后我与他彻底没有可能,算是一刀两断。”
直觉令方清芷必须说清这些,否则,她怕自己会在这件事情上吃苦头。
一日日地温水煮下去,她如今并没有起初那般排斥。
纵使真成事又能怎样,也是陈修泽领着她尝到甜头,也是他同方清芷说,这不是牺牲,是两相欢喜。
陈修泽半躺着,背倚靠着一个旧式样的靛蓝长枕,他说:“我信你。”
方清芷说:“我还在读书,如果真的有了孩子,也不能生下。”
陈修泽说:“你去桌子上,将抽屉里的纸盒拿过来。”
方清芷依言照做,里面是小方片,写着英语,她慢慢读,忽然停止,出现一个没有接触过的单词。
“,”
陈修泽将纸盒递给她瞧,“保·险套的意思,你英语比我好,帮我瞧瞧,这上面步骤是什么?具体怎么用?”
方清芷真的顺着那纸盒上画的东西、以及英文说明看下去,越看,耳垂越红:“原来还有这东西。”
她完全不知。
只知舅舅舅妈一直想要再多生些孩子,最好能生个三四个儿子;也只知邻居家孩子遍地走,知……原来还可以没有孩子。
陈修泽说:“你不想,我也不勉强你。
我已经有了许多弟弟妹妹,也不在意是否必须要有子嗣。”
方清芷愣住。
陈修泽这些言论也是她先前未听说过的,毕竟长于市井,周遭人都念叨着多子多福,多多生仔,哪怕生的孩子不若叉烧包呢?多生一些,总会有一个出挑的,将来就指望他(她)养活一家人。
方清芷虽明白孩子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多子多福更是无稽之谈,可如陈修泽这般对孩子完全不在意的,她还是第一次听。
陈修泽缓缓说:“但你须知,如果你这一生要有孩子,那孩子的父亲必须是我。”
他冷不丁提到这话,方清芷僵了一僵。
“也只能是我,”
陈修泽盯着她,“其他人不配令你孕育生命。”
说这些时,陈修泽是一种令方清芷不安的严肃神情,笃定,确信,他这副模样让方清芷蓦然生出许多错觉,似乎自己这一生都当真要同他度过,纠缠到底。
她不言语,沉默地依照英文说明拆开。
陈修泽一直凝视着她,审视着她,在这个过程中,他只温和地提供一点点帮助,也是看她实在坐立两难全,不上不下地卡着,才施以援手。
方清芷不知是不是腿脚不便的人只能这般,还是因他想要看清她的神情。
他的确能自然审视她的一切,正如欣赏一朵渐次开放的白昙,看昙花如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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