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徇蹙眉细思片刻,方想起大约是那日在胶东王府中,刘庆那两美姬留下的脂粉味,遂叹道:“那日我赴胶东王府的夜宴,应酬间,大约留了些气味。”
阿姝“唔”
了声,并未答话。
刘徇亦沉默片刻,方缓缓道:“我并未在外头与那个女子有牵扯。”
他稍有踌躇,似乎有些羞于解释,“那日胶东王的确想要他的两位爱姬服侍我,可我并未要,只饮了酒便回府去了。”
阿姝垂首,动了动因马背颠簸而酸麻的双腿,无意识抚着因方才割袍而有些毛躁的衣缘,低声道:“大王不必解释,便是真有什么,也不是我该干涉之事。”
这回轮到刘徇说不出话来。
他心有不甘,期盼她能稍在乎些。
可更再不能迁怒,只闷闷将她搂紧,好半晌道:“你不必干涉,只是我想说与你听。”
空气一时凝滞。
饶是马蹄铮铮,郭瞿等人也察觉了同乘一骑那二人间的异样,纷纷交换眼色,左右稍拉开些距离,不紧靠这二人。
这一路,除中途停下片刻,由马儿饮水吃草外,几未再歇,至疾行(二)行路中,一切从简,饭食有早备下的干粮,阿姝去岁已有过从军经验,自然不会生疏,自取了胡饼,在洗净烘热的卵石上烤软了,再一口一口咬下。
许是当真愧疚不安,刘徇在旁望她片刻,便唤上数人,策马往溪流水源处去,不一会儿,便提着个枯草编的篓子回来,里头装了十数尾活蹦乱跳的鱼。
军中并无炊具,只好架火烘烤。
刘徇只留了一条,其余的皆由将士们拿去分了。
他不假旁人之手,自寻匕首,以平整石块作砧,撸了撸袖,便弯腰低头,干净利索地将那还挣扎的鱼刮腮去鳞,开膛破肚,处理干净后,又将备好的树枝穿插而过,撒酒抹盐,架于火塘之上,仔细烘烤。
待将这一切做完,他方洗净双手的血污,放下撸起的衣袖,恢复作寻常模样。
一转头,却见阿姝正立在旁静静望着。
此时天已尽暗,他解下外袍扑在沙土与青草间杂的地上,将阿姝引去坐下,熊熊篝火映照在她面上,才看清那张娇俏小脸上,尽是一副惊讶模样。
“孟子云君子远庖厨,想不到大王杀起鱼来,这样熟稔。”
所谓君子远庖厨,语出孟子,乃指君子需有仁慈之心,不亲自杀生,仁之至也。
刘徇无奈轻笑,挨在她身边一同坐下,翻动着篝火上烘烤得渐渐焦黑的鱼,道:“我本也不是什么真君子,你还不知晓吗?行军多年,莫说杀鱼,便是我自己的坐骑,都曾因饥寒交迫,亲手杀了给众人分食。”
阿姝侧目,仰头望着他。
明亮篝火在他漆黑眼眸中跳动,闪出璀璨光芒。
他仿佛因想起旧事,心有感慨,微抬眸望一眼深阔夜空,扯起唇角道:“那时渐入冬日,我的部曲被敌军追击散开,只余十余人追随身边,皆是随我出生入死,将身家性命交托于我,我一人身死无碍,不能教他们随我一同赴死。
恰其中一个弟兄受着伤,又饿得昏厥过去,我便心一横,将那匹跟了我两年的坐骑斩了,给大伙儿充饥。”
阿姝总觉他有些伤感,默了片刻,问:“可天寒,又有敌军追击,没了坐骑,要如何行路?”
刘徇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眉眼里俱是温和笑意,伸手揉了揉她垂坠乌发,答道:“本是迫不得已之举,马肉性热,分食那马后,大伙儿便精神百倍,一同随我徒步行出十里,终遇一村落,我向村中老农购了头耕牛,以牛为骑,虽慢些,却也比徒步强了不少,便这样走小道去城中,拉来了援兵。”
“其后,便是带着援兵,将那穷追不舍的敌军,一举全歼,一个不留。”
他说这话时,云淡风轻。
二人一时无言。
刘徇将烤得芳香四溢的鱼自火架上取下,细观一番,见已尽熟,撂了片刻,撕下一块入口尝过,见鲜香味美,方拿洗净的匕首,切下两面鱼腹处最是无刺鲜美的两块,递到阿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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