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海深总是看着窗外,于是他总是第一个知道外面开始下雨的。
雨点子打在窗外,海深就会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完了,下雨了,又要去接那小鬼,麻烦。”
小鬼自然是指海里。
奇怪的是,在这么多回忆里,石风记得最深的就是下雨天载海里放学的场景。
羊肠小道,都是穿着雨鞋,撑着雨伞放学归家的娃子,他和海深骑着自行车在这些归家的娃子中穿梭,一打车铃铛,这些娃子就会自动退到小道两边。
海深的后头载着海里,海里开心地哇哇大叫,把身子钻进海深后面的雨衣里,海深一骑自行车,风从前往后打进来,把后面的雨披吹得飘起来,一飘起来,后面的海里就会淋湿。
海里会死死抓住雨披裹紧自己,她这一拽,海深的雨披往后一拉,雨披的帽子就移到了海深的脖子上,海深的头发被雨水打得透湿,一缕一缕地黏在脑门上,他眯着眼骂:“懂不懂爱护兄长啊李海里!”
海里依旧抓紧雨披包紧自己:“谁让你只带一个雨披的?”
海深一路骂到回家。
石风骑在他俩后面,看着海深的黄雨披飘啊飘啊,后头只露出海里的两条腿。
这样普通的黄雨披,在海深去世后,也被李妈装箱封起来了。
海深不在了。
石风也学会了时常看看窗外,窗玻璃上能倒映出他的影子,能倒映出海深空空的课桌。
在海深看着窗外发呆的时候,忽然发现玻璃上一点一点的出现水印子,一点一点,细细密密,毛毛雨。
夏季的阴天,将下雨未下雨,显得越发闷热。
原来,海深发现下雨时,说着“完了,下雨了,又要去接那小鬼”
时的心情是这样的……
放学铃响了,班上同学还坐在位置上解习题,袁石风一分钟也没多呆,收拾好东西,在同学的目瞪口呆中走出教室,跨上自行车骑向海里的小学。
他的放学时间要比海里的晚,通常海里会在教室里玩一会儿然后乖乖地站在校门口等他,但今天石风没有在校门口看到海里,走去她的教室看了一下,门窗紧闭,应是早走了。
石风又埋头骑着自行车去追,毛毛雨终于下得越来越大,老天也顾影自怜地发泄着情绪,石风顾不上穿雨披,迎着雨往平常栽她回家的路上骑去,终于在田埂小路上看到了湿淋淋的海里。
不知怎的,瞧着低着脑袋,背着书包,一个人慢慢走着的海里,石风的心里无端的生气。
突然就怒气了。
骑上去,车龙头一把,刹在海里的前面,挡住她的去路:“为什么不在校门口等我?”
海里一震,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见石风用这样的分贝吼话。
俩个人都狼狈不堪。
海里的白袜子上沾满了泥泞,长长的麻花辫湿嗒嗒的黏在胸前,齐刘海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
石风的脸上都是雨水,不住地下滑,眼睛一眨,睫毛上的雨水就落了下来。
海里忽然很委屈:“我就不想你来接我送我,以后都不要了!”
人小,力气倒大,推开石风的自行车头就走。
石风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扯出篮子里的雨披,自行车“呯”
的一身倒在地上。
他上去一把将海里逮住,把她套在雨披里,海里穿着雨衣,雨衣长了一大截,拖在地上。
她的嘴一扁一扁,忽然就哭了,这一哭就止不住,哇哇地哭着,一边哭一边说:“你又不是我哥,你管我做什么!”
石风蹲在她的面前,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皱紧了眉头:“我就是你哥!”
雨打着的田埂,满路的泥泞,这句话,无可厚非得牵扯了他们的一辈子。
车轮子在田埂小路上起起伏伏的转着,一个水汪塘,捡起一片水泥泞。
石风穿着雨披,海里坐在后头,缩在雨披后面,她转着石风的白衬衫,脸埋在他的背上,贴着他背上的体温,海里还在细细地哭着,她说:“我想海深,想我哥……”
石风喉结一颤,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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