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时,霍东家甚至觉着,室内的空气如此的黏稠,似是要塞住他的嗓子,他的喉管,缚住他的呼吸,同时,那巨大的不安仿佛一只无形之手,缓慢而不可抗拒的握住他急促跳动的心脏!
林靖会如何对付他?三品钦差说死便死,城中细作阖家处决!
林靖会如何对付他?霍东家四十几年的人生,没有哪一刻似如今的惊惧、栖惶。
他以往也是江淮地界有头有脸的人,此刻却孱弱的仿佛一头待宰的羔羊,是生,是死,如何生,如何死,也只是在林靖的一念之间罢了。
良久,久到霍东家有一种恍惚,似是对周遭有一种麻痹的失忆与迟钝。
但,林靖那一声轻叹,仿佛是他世界中的九天神雷,霍东家想说什么,想辩什么,却是未得及说,未得及辩,只张了张嘴,便听咕咚一声,霍东家直戳戳的倒了下去。
林靖初以为自己把霍东家给吓死了呢,好在,霍东家到底是经过大风浪之人,他只是给林靖吓晕了而已。
林靖一杯残茶泼他脸上,霍东家呛咳了一声,便醒了,连忙自地上爬了起来。
林靖叹道,“我若想杀你,早便杀了,你怕什么?”
霍东家不好说,怕只怕生不如死。
当然,他也很怕林靖活剥他的皮。
林靖问,“你肯定没有见过倭匪是如何杀我朝百姓的吧?男人但有抵御,一旦他们攻入一城、一县、一镇,哪怕是一村,男女老少,悉数杀死。
有时,男人是剖开胸腔,人不能立死,便要在地上挣扎痛苦良久,方能断气。
妇人奸杀,孩子抛到空中活活摔死。
我一直都不大了解,那些个私通倭匪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若是些小商贾,或是些地痞、流氓,我能理解,他们需要私通倭匪的那星点儿好处。
可是,如你,我就有些不明白了,你们霍家,还差钱吗?还是对于家族地位有所不满?”
霍东家抹一把脸上的水,他眼圈儿也有些微红,良久方道,“我知道,我要说我没做过里通倭匪之事,怕你会认为我是在狡辩。
阿青,你知道一个家族,最重的是什么?并不是让家族更上一层楼,而是,如何维持家族的地位。
我初时接掌家事,得知家里竟在与倭匪做买卖时,你知道吗?我惊的一个月无法安枕。
可是,我怎么退,我一旦退,霍家就会被其他那些家族攻诘,他们便会视霍家为叛徒。
他们,必会利用一切手段,撵死我们霍家!
何况,赚惯了这笔银子,一百两不心动,一千两也不心动,一万两、十万两、百万两呢?纵是我能无视这笔利益,底下的亲族、掌柜、伙计,霍家千千万万的人,都指望着这些红利。
还有,你以为这些银子都能到霍家手里?霍家,不过是替那些个大人捞钱的那只手,我们能留下一些,但,大头,不在我们这里。
阿青,我知道你最恨那些与倭匪互通有无之人,我,我也不求你开恩,只求你看在咱们以往旧识的面子上,就是动手,也给我个爽快的。”
霍东家两腮的肥肉微微抖动,虽则心知林靖大约会留他一命,但,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眼圈儿还是微微红了。
林靖有些怅然,“你们霍家,纵横两湖淮扬,原来,只是人家的一只手啊。”
继而,林靖又说了一句,“你这,也活得忒窝囊了吧。”
林靖道,“你既是别人的一只手,做谁的手都是做,不如,来做我的手,如何?”
霍东家有些懵,“这,这要怎么做?”
林靖道,“总之,不是这种生死悬于他人手的做法。”
林靖自然把霍东家问了个底掉,连带着江南这些地头蛇的底细,也都摸了摸底。
基本上,都不必林靖再如何的收服于他,霍东家都觉着,他把这些个机密都告知林靖,以后也唯有跟着林靖方得活路了。
最后,林靖对霍东家道,“以往如何,以后还是如何。
你既是人家的手,就继续做人家的手便是。
对了,多招募些人手过来,你们霍家,不至于就这几百青壮吧?”
霍东家问,“家里护卫,总也有几千人,只是,比较分散,多是在铺子里或是家里做些护卫工作。”
林靖淡淡道,“今天,你要记住的第一件事便是,这以后的世道,兵者为王。
所以,你多招募些人手,过来一并训练。
你也不必太把京城的那位大人放在心里,谢家自当年金陵王谋反一事,再经此番江南倭匪,他家在江南的损失,伤筋动骨,早不比从来。
至于以后,谢家虽是以武功起家的豪门,可他家近支子弟,早便弃武从文。
此乃大谬,这天下,以后也不会是他谢家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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