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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几个人敢招惹天子的?也就是葭葭才有这个胆子。
这话却没说出口,遥遥只想起第一回见到官家的情形,兀自出神。
那会儿她还不知道官家的身份呢,寿昌城里他亲自下手替葭葭拔箭镞,她瞧了伤处,快狠准,非有成百上千次的经验,不能练成这样的手上功夫,人也和气,通身贵气的公子哥,却和声细语同她讲话,拜托她好好照应伤者。
这个么人物......怎么就能做出葭葭口中那些丧心病狂的事呢?
遥遥觉得费解。
就好像面对同一样事物,眼中所见与手上的摸索却对不上号,两种感官的冲突那样强烈,脑子没法处理这样的情形,一定是有哪里出了错。
遥遥若有所思,“官家大约也是有些幼年的心结在,遇上过坎儿,身边却没人好好开导,才长成了这样的性情——惯会装样,却表里不一,乐意的时候千好万好,一旦认定了要同你杠上,那便要不留情面地往死里折腾,其实也是一种病。
我曾经在寿昌遇上过......”
谢郁文与遥遥相识月余,算是看出来了,她是医者心,看谁都是病患,还就爱钻研心性与脑子里的那些事儿。
在遥遥眼里,人的漫漫一生每一处细小经历都不是闲笔,一个人长成了好人或是坏人,总有这样那样的缘由,说来说去,每个人都是“身不由己”
,爹娘啦,家境啦,生活习性啦......各式各样的因成就了果,而每个人自己,反倒对自己长成怎样的品性,最无能为力。
谢郁文有时觉得这个表姐不是世间人,而是个看客,抽离在芸芸众生之上,时刻冷眼旁观。
也并不是说她永远冷静理性,她当然也有自己的好恶情绪,只是她总能轻易便将理智与情绪分开,尤其是对病患的时候,只有探究,没一点儿批判。
遥遥大约会成为全天下最了不起的大夫,谢郁文想。
可不是所有人都似她一般讲道理,对旁人就罢了,对官家,却不兴这样看。
谢郁文不由提醒她,“遥遥,你千万别同情官家,那只会害了你自己。”
遥遥说哪能呢,“真龙天子,轮得到我同情?何况我也没机会同官家搭上边呀,不过觉得他是个疑难杂症,有些好奇而已,你别担心我。”
官家是个疑难杂症,这话倒不假,医不好,关键他自己还挺得意,压根儿不觉得自己有病。
马车在风雨里行不快,两人一路说话,慢慢也觉得精疲力竭,倚靠着静听潇潇雨声里帝都的市井烟火气。
这一路大约行了快有大半个时辰,外头热闹的声响渐渐鲜明,又慢慢淡去,直到一点儿市井闹腾声都听不见了,马车终于停下来。
有侍从上前来掀车帘,大约是陆大人府上的管事,因为显见着客气了许多,执一把精美秀气的鱼骨伞弓身立在那儿,连这点细节都顾及到了,也不知得了陆大人怎样的吩咐。
管事开口请她下车,连称呼都不一样,“请小娘子移步——府里备了抬撵,您不必担心。”
多心酸,听人称她一句“小娘子”
,都觉得悦耳动听。
谢郁文朝那管事一笑,扶着他的手弯腰走下车,离得近了,才看清管事的面容,一时怔忡,“是您......”
谢郁文背诗文没造诣,可记数字、记人脸,都是一等一的灵光。
这管事是熟人啊!
那回她央着陆大人领她上南京府去料理薛昌龄的案子,当晚还在陆大人的南京宅子里借宿一夜,这管事,不正是南京陆宅里的那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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