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权介真切地想,原来人也是那样鄙俗的东西组成的复合物。
人对以肉为食的顾虑,是以为那些生物太过陋丑吗?还是害怕他们与自身的极度相似?早就听说彼岸教人无限仰慕的唐国,总有一种战乱时以人相食的陋俗。
试想像牛羊鱼禽一样被烹饪在釜鬲里的模样吧。
被烧熟的手也雷同执着筷子的手,精心烹制的腿正是日夜用于奔波的腿,剔除毛发的脸,也跟正欲进食的脸别无二致。
藤权介心里茫然无措的兴奋,不可避免地因远远赶来的人声消散下去。
横在地上的哥哥的衣服,因为周而复始的翻腾而变脏了吧,即使微光之下,也能注意到原本的浅亮的颜色渐渐变成了浓黑。
尽管哥哥不断地呼喊着,“救救我啊!”
藤权介却觉得两脚酸疼,始终没有离开过原地一步。
直到四面八方的家侍都赶到眼前,将那件污秽不堪的直衣包围的水泄不通。
哥哥脸庞在严重烧毁的最初,唯恐这一个骇人的秘密,影响其苟活之后的仕途。
父亲特地派人寻找外地的工匠打造一张面具,以备不时的需要。
但那时小野宫大多的人都相信,哥哥为数不多的时日正一点一点地把他送往中阴。
每一个藤权介睡不着的夜晚,都能听到自西之对里发出的哀嚎,那哀嚎仿佛贴在他耳畔,如熊熊地狱之火似的燃烧,“好疼,好疼啊。”
母亲是怎么想的呢?那心里最不可告人的恐惧,难道外乎哥哥死去或是哥哥最好的了局莫过于死去两种吗?如果日日夜夜都要挨受那种同家畜一样的痛苦,投身于死亡一事,何其教人沉醉。
这种赴死世间难得,不留遗憾,畏惧全无,清洌如秋露,甘甜得让人嫉羡。
自那以后,想你也很明白,藤中纳言的生活发生了怎样的巨变。
可是凭此来论断藤权介有怎样的过错,似乎也有失偏颇。
或者对藤权介而言,刚才那样一句话才是事与愿违的时议。
若是至始至终维持一种立场,认定有罪或清白以授,对藤权介而言,都是莫大的宽容。
可为什么往往人言立不住脚跟,喜欢造作自己推翻自己的矛盾?
母亲想当然的冷漠,直到父亲发声制止之前,从未停止见缝插针的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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