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周清不免有些犹疑,她曾经死过一回,自然无比珍惜自己的性命,若因为几个山贼出了事,当真不值。
这么一想,她点了点头,“那就劳烦指挥使了。”
谢崇敛目,眼神变得越发深浓。
其实他说的是假话,普济寺的那伙山贼如今全被关进了大牢中,无一人漏网,就算周清独自一人回到香铺,也不会有事。
但看见女人带着担忧的神情时,他心间滚烫,才撒了谎。
二人并肩从书房中走出来,此刻谢一立在石阶下,在看到指挥使时,侍卫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愕然,好在锦衣卫大多沉肃,眨眼工夫便收敛了情绪。
走出府门,周清踩着矮凳上了马车,谢崇坐在外面,手拿缰绳,驾马缓缓前行。
小手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她怀疑自己在做梦,否则这种杀人如麻的指挥使,怎会替她这个商户女驾车?车轮轧在地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谢崇刻意放缓了速度,他嗅觉灵敏,即使隔着一层车帘,也能闻到那股浅淡的兰香。
说起来,这股香气与宣炉中焚烧的安神香相比,更让他心神宁静,只可惜周清是有夫之妇,不可能时刻陪伴在他身边。
黑眸浮起一丝讥诮,谢崇从未想到,自己竟会这么嫉妒一个小小的录事。
姓罗的根本没有任何本事,在大理寺呆了多年,依旧只是个从八品的小官,每月领的俸禄还不够养家糊口,更甭提让周清调香。
想起那双莹润如玉的手,到了罗家便要烹煮羹汤、侍奉舅姑,他心里那股无名火烧的更旺。
勒紧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停在了香铺门口。
周清下了马车,冲着谢崇福了福身,浅笑道,“多谢大人相送,明日小妇人再登门唠扰。”
说罢,她转身往店里走,迈过门槛时又回了回头,发现男人不止没有离开,还用一种深沉的眼神看着她。
心头微颤了下,周清到底也成了亲,并非懵懂无知的闺阁女子,仔细回想谢崇待她的态度,多次相救,多次回护,若说是因为宣炉,根本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难道……艳丽面庞上露出几分复杂,她加快脚步回了房,从木匣中取了药粉与白布,将露在外面的伤口包扎好,才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只希望事情不是她想的那般,毕竟像她这种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女人,满身污浊,完全不配有这种绮念。
偶遇周清在家等了整整三日,罗豫才登门。
即使她已经决定和离了,却不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公诸于众,只因这是她与罗豫的私事,等到彻底解决之后,该知道人的自然会知道,也不必她多言。
罗豫的相貌出众,他本身也十分爱洁,穿上身的衣裳从来不会有半点污渍,但今日却非常邋遢,外衫皱巴巴,如同梅干菜一般,下颚处也长满了青黑色的胡茬儿,眼珠子里血丝满布。
走进书房里,周清给他端了碗茶,淡淡道,“你我成亲半年有余,脾性并不相合,你母亲与妹妹处处刁难,我实难忍受,想了几日,还是决定和离。”
耳中轰得一声响,罗豫嘴唇直颤,他只觉得自己听错了,清儿不会这么狠心,她明明爱极了自己,怎会提出和离?“清儿,先前是我不好,误会了你,新月做错了事,我已经教训了她,日后定不会让你跟孩子受委屈,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说话时,男人神色仓皇,显得有些可怜,但周清却没有一丝动容。
罗豫有些慌了,他猛地从木椅上起身,想要去抓女人的胳膊,后者皱眉,连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他的动作。
正在此时,周良玉走了过来,冷着脸开口,“罗豫,我们周家从未亏待过你,眼下清儿想要和离,你便同意了吧,与其做怨偶互相折磨,不如好聚好散。”
两手死死握拳,罗豫双目猩红,声音中带着喷薄的怒意,“好聚好散?夫妻俩日子过的好好的,为何非要散?我不同意。”
周清早就预料到和离不会顺利,她定定的望着罗豫,叹了口气,“你做下的事情,我不愿再提,就放过彼此吧。”
前世今生都算上,罗豫从未尽到过丈夫的责任。
他只想保全自己的名声,只想给罗家传宗接代,只想手握权柄身居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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