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观虽有一棵数百年的紫藤,但香火上却比不得感业寺或西山寺这样的寺庙,亦比不得道录司所在的神乐观这样的地方,在京城附近的庙观里大概就是个二流之首的位置。
盖因大家来这里多是为了赏花,上香反倒在其后了。
许碧带着沈云婷到白云观前的时候,陆夫人已经到了,正在与顾太太说话。
陆夫人没带女儿,倒是次子陪着,见了许碧便道:“原是要带着家里丫头来,谁知她昨儿晚上贪凉开窗睡觉,今日起来喉咙就有些哑了,只好叫她在家里呆着,别出来倒过了人,只叫我家小子送我来了。”
顾太太说话爽快,闻言便笑道:“这可正好。
我家这个总说您家公子学问好,正好叫他请教请教。”
许碧瞥了一眼,顾太太身边的年轻人也是十七八岁,穿一身雨过天青色的衫子,倒是十分秀气干净的模样,只是一双眼睛太过灵活了一些,看着像是目不斜视,其实一直在偷偷打量沈云婷。
顾太太是见过沈云婷的,便拉了她手笑道:“好几天没瞧见你了,可是嫌天儿热没出门?”
沈云婷今日穿了件水红色绣玉兰花的衣裳,戴了副简单的珍珠头面,那珍珠都是太湖珠,光泽不逊海珠,虽不算顶大,却是颗颗圆润,大小均匀,也是难得的了。
头面都是南边的式样,轻巧精致,越发衬得沈云婷青春动人。
顾太太看了,脸上的笑容就更浓起来,笑着又问些杭州那边的风土人情,沈云婷也一一答了。
陆夫人便拉了许碧,低声笑道:“顾太太甚是喜欢沈大姑娘呢。”
陆家如今与沈家的关系甚是亲近。
且不论有许家这门姻亲在中间,单说许碧跟陆商人合作弄出来的这个招商引资计划,就让陆商人的名字上达了天听,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别说到时候海港兴建他还能近水楼台先得好处,就算没那些好处,只让皇帝知道他的名字,这也划算得不行啊!
陆少卿与族人都不亲近,只跟这个族弟关系好,就是陆家现在住的宅子,当初都是陆商人出钱买的呢。
这会儿许碧抬举了陆商人,陆少卿一家子自然高兴,故而陆夫人在沈云婷的亲事上也甚是上心。
许碧打量了一下在旁边跟陆公子说话的顾襄,笑了一笑:“这也都看缘分。”
依她看,顾襄好像不怎么很上心似的,只有顾太太自己在热络。
众人边说话边进了白云观。
白云观地方其实也不算很大,那株紫藤在正殿右边,果然是如同卧龙一般,分出三条主干,每条都有将近大腿粗细了,另还有几条支干,也有男子手臂粗细。
白云观在那里搭了一条极长的回廊,这紫藤便将这条回廊上全部覆盖了枝叶,此刻紫色的花朵次重逢许碧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梅家人,更没料到会碰到梅若明。
倘是只有她自己那自然没什么,可这里还有个沈云婷呢。
只是这会儿两边人走了个碰头,想装看不见都来不及,也只得上前打招呼。
幸好还有陆家人在。
陆大公子在国子监读书,也是见过梅若明的,对他的学问甚是佩服,这会儿便为顾襄引见,彼此道一番仰慕,倒也不至于冷场。
梅太太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沈云婷,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两眼这个跟她的长子合过八字又没定成亲事的女子。
虽说梅大儒只对她说是因沈云婷突然病了,沈家恐八字不合才未曾定下亲事,但这事儿她早从承恩侯府那些下人嘴里听说过实情了,分明就是沈家嫌她儿子无官无职才不肯的。
这会儿她的儿子已经得皇帝破格授官,这沈家大姑娘听说却是死了个未婚夫才到京城来躲羞的。
不过看这架势——未婚夫死了也才几个月吧,就急着又相看亲事了?沈云婷乍见梅若明,只觉得心神不定。
其实她早在来京城的时候就知道,父亲兄长都愿与梅家交好,她迟早也会再见到梅若明的。
她甚至在心里设想过,如果再见到梅若明,她就要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客客气气地向她行礼,就像那些通家之好一样,把他当做兄长来敬重。
可是这会儿见到了梅若明,她才发现之前她所设想的根本无法实现。
虽然他看起来还是跟从前一样温和,但她没法当作从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没法忘记她曾经差一点,就做了这个人的妻子。
许碧早从看到梅太太就注意了一下沈云婷的神色,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沈云婷也算是长大了,至少现在面上神情看起来很镇定,可一双手紧捏着帕子,捏得手背上都起了青筋,却是隐藏不住的。
这等情形,许碧也不想留在这里多与梅家人说什么,打过招呼便向顾太太道:“顾太太不是说要进殿去瞧瞧么?”
“是啊是啊。”
顾太太是个精细的人,虽然很想跟梅家人多亲近些——这可是皇后的娘家人,家里从父亲到几个儿子,个个有学问,还都是在皇帝面前挂了号的——不过她也听说过梅沈两家亲事未成的传言,便是再想与梅家人亲近也不会急在这个时候,便笑道,“听说里头有人还愿,说是观里的道长有神通,我也想进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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