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吏治又不能不治,百官趋利而来,若是如愿了,他们便是柱石,绕在朝廷的周围,把江山托起来。
可是官员过多,或者官员过贪,超过天下百姓能够供奉之外,而百官就会从柱石变成蠹虫,啃咬起你的江山来。
所以,封赏官吏是君王治国之道,可是隔段时间就要精兵简政,清除贪弊,这也是治国之道。”
说到这里,太后忽然咳嗽起来,仁宗连忙扶住太后:“母后累了,还是多休息吧!”
太后叹了一口气:“我老了,人老了就是罗嗦,絮絮叨叨地说这么多,也不知道你听进去多少。”
仁宗哽咽道:“母后字字俱是治世名言,儿臣一字字都如刻在心上。”
太后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拍了拍仁宗的手道:“趁着今日精神还好,我多说几句罢了。”
仁宗却知道太后的病已入膏肓,如今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不忍拂了她之意,连忙点点头。
“治天下,用王霸两道。”
太后继续道:“王道用利,霸道用刑。
刑名律法,一旦制定,便不可乱。
越到治世,律法则越不可轻犯。”
“是,”
仁宗道:“母后天圣七年,行《天圣令》;明道元年,行《天圣编敕》,本朝律令,至此奠定。”
“嗯,”
太后点头地说:“从来没有千古不变的江山,自然也没有千法不变的律令。
但是若要改律令,不能见事就改,而要想到律令一出,至少也得奉行五十年,百年之后。
律令改动不可过急,过急则不达,不达而容易反复,治大国如同烹小鲜,反复过多,朝令夕改,则君王的威信就荡然无存了。”
仁宗道:“可是若五十年百年不变的律令,如何解时事变幻呢?”
“律令如火,利禄如水,火不能至者,用水来调和。
君王要急用某事,用强令未必能立即就达,则可用利来调节。”
太后眨了眨眼睛,有了些笑意:“重利之下,必有勇夫。
开宝年间太祖要北伐,只须有暴利为诱,自然天下商贾冒死送军需至前线,远胜过苛令重典之效果。
丁谓林特改茶法,则京城迅速繁华。
朝廷设暴利是一块肥肉,挂到哪里,天下就扑到哪里,君王若急用何事,迅速可成。
只是成事之后,须得把这块肥肉及时取走,挂到别处去。”
仁宗前头听了大半沉重的话题,到此听得太后忽然这般一说,也不禁莞尔一笑,却也不禁衷心地道:“太后世事之洞明,儿臣所不及也。”
忽然太后一阵气喘,咳嗽不止,仁宗忙劝道:“母后身体欠安,太医说要多休息,还是等母后身体好些再教儿臣罢。”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我儿,我平时忙于朝政,一直以为自己还能多活几年,能手把手地教你。
可如今来不及了,我再休息就没时间了。
我只有抓紧这每时每刻,能教得多少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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