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儿进归澜院之前,已被领去整饬过一番衣着仪容,此刻鬓发齐整,面上亦不见狼狈之色,只是过分的瘦。
只见她两行清泪不住淌着,顺着显出来的颧骨而下,汇到尖尖下颌。
随着她跪在江音晚身前的动作,滴落在美人榻前,没入厚密的栽绒毯面。
江音晚已撑坐起来,扶了一把潋儿的手腕,指尖却拂过一道凹凸不平的粗粝触感,杏眸霎时一凝。
纤指轻颤着划过,转而握住了潋儿露在外头、看着尚完好的手掌,另一手捏着潋儿的衣袖,欲往下扯去。
潋儿却仓皇地捂住了腕间衣袖,不愿让姑娘看到其下狰狞疤痕。
怕吓着姑娘。
江音晚隔泪雾同潋儿相望,渐渐松开了手,轻若游丝地低讷一句:“你受苦了。”
潋儿摇头:“奴婢没事。”
她已知道,姑娘如今蒙太子相救,被藏在这座私邸,做了太子的外室。
其中苦楚,她不敢问。
潋儿默默瞥过搭在美人榻上的汤婆子,和几案上透影细白瓷碗里未饮尽的红糖姜水,猜到是姑娘信期至。
于是扶着江音晚重新倚躺在美人榻上。
江音晚的身上,原搭着一层细软的紫貂绒毯,随她起身的动作,滑落堆在膝盖。
潋儿为她轻轻盖好,将汤婆子塞进绒毯里。
江音晚枕在美人榻上,目光一瞬不瞬凝着潋儿,忽而轻声问了一句:“滟儿呢?”
她的贴身丫鬟,原是潋滟一对。
潋儿捧着汤婆子的手一顿。
眼底泪珠大颗滚落,沾湿了紫貂绒毯。
她没有说话,只默默继续动作,将汤婆子靠近了江音晚的小腹,抽出手,不着痕迹抹去毯面湿痕。
滟儿难以忍受教坊中的屈辱,已于半月前触柱而亡。
其实那伤势本不至死,然而教坊中并不拿她们的命当一回事,为给众人看到教训,将额头带伤的滟儿曝于严寒天里,不予医治。
待潋儿不顾阻拦靠近,人已彻底僵硬。
江音晚看着沉默无言的潋儿,虽身上有暖意传来,心却一点一点地凉下去,她又问了一遍:“滟儿呢?她怎么样了?”
潋儿拼命地摇头,哽咽道:“姑娘别问了。”
江音晚的唇色,一刹苍白,如被抽去全身力气,颓然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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