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宗笑道:“什么事?”
刘娥道:“沈才人虽然不懂事,念在她年少无知,也不过是素日听了身边有人教唆罢了,并不是她的错。
官家且答应臣妾,就当没听到过此事,也不要去追究惩处的,待沈才人也一如既往,可好?”
真宗怔了一怔:“这却是为什么?”
刘娥叹道:“沈才人并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站着她的家族,和倚仗着她的家族要一道鸡犬升天的一群人。
当日臣妾力劝官家纳她入宫,便是想息事宁人。
如今她入宫未久,若遭训斥惩处,只怕有人借题发挥,说是臣妾容不得她。
她既然已经入宫,官家不宜偏袒了臣妾。
官家国事繁多,我岂能再让后宫出什么事让你烦心,就让臣妾把这件事平息在后宫便罢了。”
真宗叹了一口气道:“朕何曾偏袒过你,每每都是教你替朕受委屈了。
后宫之事,虽然皆由你做主,但是,若教朕再看不过去,朕还是会管的!”
刘娥笑道:“官家只管放心,我再不敢委屈着自己!”
真宗笑了笑,也就此不提。
他生性本是宽厚之人,若是此时真的处置了沈才人,倒将此事揭过,也会如常对待于她。
偏生刘娥宁可自己委屈,也要求他不要处罚沈才人。
沈才人虽然不曾因此受罚,但是有过未罚,真宗反将此事生于心头,每每见着沈才人,便有不悦之意。
由此沈才人入宫未久,便渐渐失宠了。
一个月后,因兄长刘美新生儿子满月,刘德妃请求回家省亲,设下家宴。
因是家中小宴,在座只有刘德妃及刘美兄妹,以及刘美之妻钱惟玉与其兄钱惟演。
酒过三巡之后,钱惟玉借故带了奶妈抱着孩子离开,雷允恭也早将侍立的宫人撤下,此时便只有刘娥及侍女如心,以及刘美和钱惟演。
刘娥将酒盏一放,道:“我不好召你们入宫,只好让大哥借孩子周岁的名义,出宫与你们商议。”
刘美与钱惟演站起来道:“臣等无能,教娘娘受委屈了。”
刘娥道:“这当下且不是怪谁的责任,只是要好好衡量一下,咱们前头失误在哪里,下一步应该如何打算。”
这么多年来真宗的专情给了她绝大的信心,虽然未为皇后,真宗却从未曾以妃妾而视之,待她更比皇后胜过三分。
因此对于皇后之位,她虽然有“舍我其谁”
的自信,但是却也不屑于如唐朝武氏一般,弄得背水一战鱼死网破般地决绝,待人处事总留了三分余地。
直到郭后去世,自以为已经是水到渠成,不想朝堂上却被群臣联手抵制,迫使她不得不釜底抽薪,先抽身退出,再把把这一场风波所涉及到的所有候选人逐个击破解决掉,后宫的妃嫔,先以上辞表的形式逼迫她们退出,再将沈氏弄进宫中架空。
由她一手掀起的立后风波,由她一手化于无形,这场风波中冒出来的所有对手,也已经全部解决。
“接下来,”
刘娥缓缓地道:“谁也先别提立后的事。
每一次的事情折腾得天样大,就算最后到手,也无趣得紧。
我希望下一次是水到渠成,风平浪静。”
此番刘德妃一击不中,即全身而退,连朝中百官,也对德妃无话可说,钱惟演心中暗服,分析道:“朝中众臣,都已经结党成派,互为援引,容不得他人进阶。
这不但对娘娘不利,连官家也有尾大不掉之无奈。
官家要立后,这本是家事,如今令不能行,以小见大,官家受到制掣的,又何止这一件事呢……”
刘娥只觉得脑海中某一点思绪闪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启发了她,迅速看了钱惟演一眼:“说下去!”
钱惟演道:“只有把朝中人事作一番重新调整,官家才能有天子之威,有天子之权。
官家自登基以来,朝中人事都没有多大的改动。
前年官家下旨天下裁减官吏十九万五千八百多,又大开科举之门,便是为人事更换而作准备……”
刘娥截道:“等等,你说前年官家裁官近二十万,不是为了国库空虚,减赋于民吗?”
钱惟演笑道:“这固然是一番原因,这二十万的官吏,大半是因为荫封官,这些荫封官有些是安抚开国武将,有些是安置前朝的旧官吏,也有些是为了平息党争,绝大部份都是过去的老黄历了。
闲吃着朝廷的奉禄,又不承当今天子的恩,有职有权还容易生事。
一古脑儿裁了,好腾出地方安转置新人,新官不管是在任的官员荫封还是从科举上来,总是较老官年轻且都是当今天子恩泽所及,岂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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