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于理,凌烟她都该有这样的礼遇,她配得上,担得起。”
张启山沉声答道。
二月红闻言,收了伏在棺椁上的手,冷笑了一声,“这些个礼数死人带不走,全足了活人的面子,需我再唱一次云水别吗?”
话锋一转,突兀得很,将那个“再”
字咬得极重。
在场的人皆知二月红是有意拂张启山的面子,长沙城谁人不知当年二爷着红衣在他夫人棺前唱的那段《云水别》,叫人肝肠寸断。
“不管是《云水别》还是别的什么,佛爷自个儿掂量吧。
我是老了,唱不动了,只盼着多活个几年,攒些钱打点打点,就算是无人送终,死了也能少遭些罪。”
二月红没等他回答又接了这么一句话。
张启山听得出来他是何意思,也就没有再多言语,见二月红转身往府内走去,这才追问了一句:“二爷素来疼爱凌烟,这最后一程难道不亲自送一回吗?”
二月红脚步顿了顿,“佛爷办事儿我一向放心,这府是空了,祠堂里倒是热闹了。”
说完便进了府。
解九倒是没有紧跟着,而是看着张启山一字一句的说道:“张启山,该你尽心尽力送阿烟的,是你对她不起。”
说话间骇红了一双眼睛。
张启山看着这扇门从紧闭到敞开再到关闭。
良久,才深吸了一口气,喊了一声“起”
,队伍又朝着目的地行进。
张启山又想到了张凌烟从前说过的一段话。
“我若去了,佛爷尽管把我烧了,将灰都扬了,我可不信什么挫骨扬灰,不得超生。
人来世间走一遭,本就该空空来,空空去,留下个墓算是个什么理儿?”
他犹记得那时候张凌烟脸上的笑容,明媚动人,却与往常十分不同。
现在仔细一想,也是能明白了。
那个笑,是有了意义的笑,充满了对死亡的渴求。
张启山是不能知道的,张凌烟有多渴求死亡,死亡对她来说,极尽奢求。
在送葬队伍经过的道路边,有一家小茶楼,二楼开窗临街的那个包厢里,坐着两个人。
一个西装笔挺,头发两边梳得一丝不苟,但前边却耷拉下几缕发丝,垂在那星眸前,却遮挡不住半点眸光,皮相生得极好,看着便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这人抬手摸了摸挺直的鼻梁,一双眸子瞥向旁边的人,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他。
不,应该是她。
她虽裹在一袭宽大的中山装里,戴着的黑色礼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小巧的下颌和一点朱唇,以及没有喉结的纤细脖颈还是暴露了她的性别。
这仅限于坐得极近的这个男人都看到,别人惊鸿一瞥,是万万发现不了其中的秘密的。
她感受到了身边男人的灼热的目光,手指挑高了些帽檐,一双冰冷的眸子便露了出来,毫不惧怕的同他剑拔弩张的对视着。
“自己的丧礼,好看吗?”
男人连话语间都带着笑意,温柔至极。
“说不上好看,毕竟没几个人有我这样的机会,新奇的事儿还是要凑这个热闹的。”
她也毫不吝啬的回了一个微笑。
是的,这个女人便是张凌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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