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向围观的众人磕了三个头,哭道:“好教诸位得知,奴家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家就住在附近村中,家父原本是个教书先生。
年前庐州遭了瘟疫,我家有一亲戚从庐州逃疫而来,家父好心收留,不防备却让奴家的小弟也传染上了……一家人变卖家产,给小弟买药看病,皆无效用。
终于家产被踢干卖净,小弟却还是死了。
家母太过伤心,也一病不起。
家父向江上赌坊的纪掌柜借了二十两银子,是为敛葬家母,并赎回教书用的学堂之用,并非赌债。
这债一时还不清,不得已暂将我典与赌坊抵债。
我原以为不过是做些洒扫浆洗之事,却不料纪掌柜见我……见我……”
她双手掩面,哭得肩膀颤抖,继续道:“让奴家陪赌客饮酒作乐,奴家清白女儿家,如何能从命?不得已,只得寻个间隙,意图逃跑。”
又转向领头的男子,磕头道:“成大哥,您回去跟纪掌柜说,我爹欠他的钱必会还的,绝不会赖账!还请他再延些时日……求您高抬贵手,放我回去吧!”
她泣涕涟涟,但语声始终清晰婉转,动人心魄。
围观客皆现同情之态,人群中叹息之声一片。
奚笪自忖不过二十两银子,自己若要管这件闲事,替她拿出来倒也不难;若是那个江上赌坊硬想要个几倍几十倍的利钱,他也还有摄心大法傍身。
但他毕竟不是第一天在江湖上行走,隐隐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环视众人,发现围观人群中,有背刀或佩剑的年轻侠客,有大腹便便的商人,也有羽扇纶巾的儒士,但似乎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是南来北往的异乡客。
再看周围小摊子的摊主,铺子里的伙计,青楼的龟奴,竟大半皆熟视无睹,没几个出来看热闹的。
一时疑心压过同情,决心再等等看事态的发展,再做打算。
奚笪再抬眼时,却见事态已经峰回路转。
人群里一位白衣少侠已站了出来,约摸二十岁左右,体态风流,面如冠玉,神色凛然,手指已按在腰间剑柄上,正色向那领头男子道:“不过区区二十两银的借债,江上赌坊便要逼良为娼,还要诬陷一位教书先生是赌鬼么?这钱我给了!”
奚笪冷眼瞧他,觉得他架子拉的是颇足的,但武艺……应该不怎么样。
他自小习武,自然也有些眼力,此刻看那白衣少侠步态动作,甚至连下盘都不甚稳当,目光更是轻飘飘的没有锐气,若真是使剑的,只怕剑法上也不会是个好手。
奚笪忖度:若论真实武艺,此人只怕还不如那个不知是真草包还是假草包的卢梁;但若论及仪态容色,倒确实得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富之家,才能堆砌起这么个粉雕玉砌的少年公子。
那领头的男子意态颇为犹豫,行了一礼,道:“少侠,我们也不过是赌坊雇的护院,说了话是不算的。
还请少侠稍安勿躁,待我等回去请掌柜来说话。”
便使个眼色向手下拿绳索的男子,那男子挤出人群,一溜烟回赌坊报信去了。
人群议论纷纷。
奚笪心里有了个猜测,已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便三脚两步退出人群,往糖水摊子走回去。
那卖糖水的老板见他回来,点头笑道:“公子是真正的聪明人。
不过,再去看看也无妨,这出戏码我们是天天见了,您只要不上当,也不妨带着夫人一起去长长见识。”
向棚内一指,道:“夫人也去看热闹了,小老儿给两位留着糖水,等两位回来再吃。”
奚笪一抬眼,果然见纨素从另一个方向出了摊位,正想找个人群较稀疏处挤过去看。
他急忙赶过去,在后面伸手护着她,一边向周围人赔着不是,一边带纨素钻进人群,这次站到了最内一圈。
两人在内圈站定,只见刚才去找人的汉子点头哈腰,一路叫着“劳驾,麻烦让一让”
,分开人群,让人群让出一条道路来。
他身后,一个中等身量,仪容清瘦,装束富贵不凡,神色却略有些阴郁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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