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道:“臣知陛下待臣以诚,方敢求归。
杀臣者非陛下,乃‘五不可’也。
危难之际陛下如此对臣,臣犹有不敢言者,何况太平时日。”
皇帝道:“先生有何不敢对我直言的?”
李泌道:“陛下答应臣离朝归山之后,臣自当直言;否则,臣仍以保命为先。”
皇帝思虑良久,方道:“也罢,先前我就和先生约定好了,平乱之后,任凭先生自行高志。
我答应你就是,但请先生明言,我有何过失?”
李泌道:“是建宁王。”
皇帝转过身去叹道:“建宁是不可多得之才,艰难时有功,我也都知道。
但他图谋加害兄长,欲乱宗嗣,我为社稷大计,不得已而除之。
此事我的确有不是之处,但既往不咎,希望先生不要因此对我生隙。”
李泌道:“臣并非纠缠于陛下以前的过失,而是希望陛下将来慎行。
昔日则天皇后鸩杀太子弘,雍王贤作《黄瓜台辞》曰: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
现在陛下已经一摘了,希望不会再摘。”
皇帝望着窗外半晌不语,回身正色道:“广平身为嫡长,仁礼悌孝,又立下战功,军民心之所向。
先生放心,将来他一定会继承大统。”
李泌复拜道:“如此臣便可心安了。”
皇帝既答应让李泌归隐衡山,旋即敕令衡阳太守在山中为李泌建造屋舍,并给三品官的俸料,使李泌能一心向道,不必为衣食所累,也可说是体察入微、关怀备至了。
二十三日,皇帝乘舆回到西京。
此时距离当日上皇离京出走已有一年零四个月,西京百姓更是历经劫难,闻讯出城迎接,人群绵延二十里不绝,一路拜舞山呼万岁,喜极而泣,入城后更是人山人海。
皇帝车驾被百姓簇拥,从金光门到朱雀门的数里路足足走了三个时辰,一直到午后才得以进入宫城。
李泌回京后,皇帝便不再累以政事,菡玉自然也卸了官职,与明珠收拾准备行装,只待李泌探视完京畿的亲友,便可一同回衡山了。
“少卿,你真的要跟那位山人一起回山里去修行,再不过问世事了?你还能习惯么?”
菡玉正埋头整理书箱,闻言也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灰尘,对明珠笑道:“我本来就是山野之人,有什么不习惯的。
倒是你,自小长于闹市,如果过不惯山里清苦的日子……”
明珠忙道:“明珠又不是娇生惯养的闺秀,再清苦也不会比这一年来的日子更苦罢?少卿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我只是担心少卿你……真能放下这里的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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