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敌人捉了俘虏,好吃好喝地供着你,总有一天要你交待一些你不想说的事情。
不按照他们的要求做,就会有大刑等着侍候你,皮鞭子老虎凳竹签子辣椒水铁烙铁什么都可能用上,实在审不出什么来,就会在月黑风高的夜晚拉出去悄悄枪毙了。
钟山常常被这样的恶梦惊醒,出一脑门子的汗。
少年钟山暗自决定不再配合父母的阴谋,放学也不回家,没事干,就跑到郊区的池塘边抓蛤蟆采荷花,用柳树条弯成个圈绑在木棍上,到处取蜘蛛网粘蜻蜓,或者干脆就租一本小人书坐在百货商店门前的台阶上看到黑。
他本来想用绝食的办法对父母表示抗议,他总觉得吃饱养肥了,灾难或许就会早一天降临。
有几次饭桌上,他只吃小半碗就谎称吃饱了,任凭母亲怎么劝说哀求也不肯再吃。
可还没等到下顿开饭的时候,就饿得心里发慌,绝食的想法只能作罢。
☆、初次挨打12岁那年,钟山做出一个惊人之举,他偷了家里的5元钱。
钟山要用这笔钱买车票去乡下大伯家。
钟山认定他是大伯家的孩子,大伯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那时候,大伯已经从县里的水泥厂回到村里,因为家里孩子多,奶奶又不在了,大娘一个人养不过来。
从钟山记事起,每逢冬天,大伯就会从乡下进城,戴一顶羊剪绒棉布军帽,是爸爸给的,穿一身臃肿的藏青色棉布衣裤,脸冻得通红,挂着清鼻涕。
一进门就是一脸的苦相,说家里的粮食又接济不上了,几个小崽子怕要饿死,他叔他婶再帮一把吧。
母亲会打开木箱里的铁皮小钱匣,数出几张钱票粮票,让钟山交到大伯的手中。
大伯一双粗糙的大手摸摸钟山的头,说这小子算是掉到福窝里了呀,不愁吃不愁穿的,长得多水灵啊,我那几个小崽,个个像土豆球子似的,也不见长个。
钟山跟父母去过大伯家,大伯有8个孩子,7个姐姐一个哥哥,三个大姐姐已经出嫁,最小的哥哥只比他大两岁。
钟山猜想,一定是大伯怕他饿死,就把他送到城里来寄养在叔叔家,那时钟山在心里已经认定钟树林就是他的叔叔。
所以,他心里头有些恨大伯,夜里做恶梦醒来的时候,又极其渴望去大伯家,渴望和那里的哥哥姐姐们在一起。
这种渴望像春雨过后田野的小草,在他的心里疯长起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小草已经长高蔓延成了一片草原。
所以他要攒路费。
他和父母去大伯家时悄悄记下了,车票价钱是1元2角。
其实钟山一开始不想偷家里的钱,他把母亲给他买冰棍的钱一分一分地攒起来,可是攒了一个学期,都快放暑假了,还不到6角钱,路费攒不够,这个假期就去不成大伯家,他的计划就落空了。
他不想再等待下去,他决定拿母亲钱匣里的钱,他想母亲的钱匣里一定有数不清的钞票,少一两张也许不会发现的。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天热得烦,没有一丝风。
母亲去百货商店买棉花准备给钟山做棉衣,临走时嘴里还嘟囔着,说这孩子长得真快,一年工夫,去年棉衣的袖子衣襟都短了一大截,接恐怕不行了,得做新的了。
钟山在炕上睡午觉。
其实他只是眼睛闭着佯装睡着,耳朵却在听母亲的动静。
母亲关上房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从炕上爬起来,从炕席底下翻出钥匙,打开母亲的木箱,拉开铁皮小钱匣。
他有些失望,里面的钱并非他想像中的数不清,只有三张10元的票子,四张5元的票子,三张两角的票子,还有一些1分、5分的硬币。
钟山迟疑着,颤抖着手抽出其中一张5元的票子,关好匣子,锁了箱子,把钥匙又放回炕席底下。
他把这张5元的票子用塑料纸包好,埋在屋后墙根底下,上面还压了块破砖头。
他觉得自己像是地下党在传递情报,心里慌慌张张,又颇有些得意。
埋好钱,他又回到炕上佯装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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