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裴子西没有拒绝,浑身无力地被扶了起来,还没站稳又忽然抓住陈末年的衣袖紧张喊道:“你不能那么做!”
“只要陛下听话。”
裴子西浑浑噩噩,陈末年帮他掸了掸身上的残雪:“还有,陛下怎么能说自己无用,陛下活着长靖王才能活,再说陛下这么好看,就是在皇宫这样待着,什么也不做,做个点缀,那也绝对是最漂亮的点缀。”
他是要他做个最漂亮的点缀,裴子西懂了。
高台下已经听不见动静了,裴子西茫然地往下望了一眼,一切不知何时已停,恢复到最开始时的样子。
两边执棍的人整整齐齐地重新站回原位,只是中间的人身下多了许多血迹洇在雪地里。
裴子西看到她两只袖口血污很多,始终是空空荡荡,那是最后一瞥。
“带陛下回去吧。”
裴子西被人带走了,陈末年还站在高台上往下俯视着,像帝王巡视江山。
回到太和宫裴子西也总忘不掉那最后看到的一幕,青萍被血染得面目全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场景。
那个陈末年留下的黑色木盒子还在殿内,他盯着看了一会之后才勉强鼓起勇气颤着手去打开。
里面确实放着一封信,就在最上面盖着,但是信封上已经浸湿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从背后透出来。
拿开那封信,那瞬间信封跌落在地,裴子西失手把木盒也掉落在了地上,随着“咚”
的一声,盒子里掉出一双染血的手。
血淋淋被砍下的手,血腥熏人。
这诡异的一幕倒映在惊恐的双眸里,裴子西一阵恶心,撑着地直接干呕了起来。
锦屏斜插,纱帘如烟云晕开连枝宫灯上的烛火,玉炉生烟雾,袅袅淡淡,静静悄悄。
软底缎面靴落在铺了锦绣缎的地上没有一点声音,缓缓一步一步踏来,陈末年到殿内的时候起先没有看到人,里面空荡荡的,过了一会才顺着那边微小的动静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裴子西。
地上是一双僵冷带血的手,那手原本是极漂亮的,现在惨白惨白地瘆人。
地上还落着一封信,陈末年没有过去,自己找找了就近的椅子坐下,对抱膝坐在地上的裴子西招招手:“陛下过来吧。”
他又恢复了寻常那副模样,伪善,皮囊底下藏着的是阴沉的狠辣,裴子西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看他,陈末年很耐心地等着,等他慢慢饶过那地上的一双血手走到他面前。
“跪下。”
依旧很听话,裴子西以一个绝对乖顺的姿态跪在他身边,坐在椅子里的陈末年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回忆的语气里有两分对小辈的怜爱:“臣初见陛下的时候陛下才这么高,十一岁。”
原来他还记得。
裴子西垂着头,想来当年他那一句戏言的诗,还有他考自己背的《诗三百》也不是无意。
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故意的,原来那么早,他就开始轻佻地戏弄他。
在陈末年眼里他从来不是他口里所谓的陛下,还是当年那个被他作女子调笑的,有少女貌的小孩。
“陛下想去青州,可是青州那么远,那么偏,又那么冷,陛下去了是受罪的,臣说过陛下就是那暖春园的娇花,皇宫里多少人当金玉一样侍奉着,怎么可能去青州吃苦,臣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自讨苦吃。”
他以一个极为自然的姿态勾起裴子西的下巴,让他抬起头:“当然臣知道陛下自小和长靖王关系亲近,这么大了还同榻而眠也是常事,现在他走了陛下自然想念,可是当初不是陛下求臣放他走的么。”
“是……是朕求丞相的。”
是他求他放了裴虞,是,他不能否认,不能反驳,因为裴虞的生死掌握在陈末年手里,因为陈末年想听到这个答案。
“陛下还想去找长靖王吗?”
裴子西不断摇头。
“那陛下还想让长靖王来带你走吗?”
捏着他的下巴不许他再动,“好好说实话。”
他要实话,可要裴子西怎么回答?好像怎么回答都是错。
这个让人猜不透心思的老狐狸,落到他手里这么久,裴子西第一次被逼哭了,见识了他的手段,只要他稍微动一动手指就能让他崩溃,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陛下哭了?这泪金珠子似的。”
指尖勾了一颗滑落的泪珠,陈末年捻了捻,“陛下的眼泪真是折煞了臣。”
“罢了,臣答应陛下就是了。”
裴子西的泪无声无息落下,陈末年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睫缓缓靠近了些:“陛下什么时候给臣生个小皇子吧,臣就不要你坐这个位置了,放你去青州见他。”
“长靖王帮不了你,皇宫里的人他带不走,只有臣可以……这很简单,皇上的雨露后宫都在盼着,如果陛下肯为皇家开枝散叶,肯留一条血脉给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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