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了下手心,回过神来,听到他缓缓说:“这封奏章到底出自谁之手,没有人知道。
如今百官也多半以为是裴相出手试探陛下的态度,同时试探底下诸人何者对他存有异心,因此今日朝堂之上,百官无一人敢表态。
另一种猜测,则是以为奏章乃陛下自己捏造,同样是试探,却是试探文武百官对陛下的忠诚度。
陛下……”
苏昀扬起眉眼,浅笑望着我的眼睛,悠悠道,“以今晨的情景看来,百官惧裴相,甚于陛下。”
我紧紧捏着袖子,笑得很是勉强。
“你上这封奏章,是为了试探寡人,还是为了告诉寡人这一事实?寡人心慈手软,妇人之仁,哪里比得上裴铮心狠手辣,御下有方。”
是不是权力和地位会改变一个人?即便是苏焕卿,当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后,也与裴铮一样满是算计与城府了,这算计的人里,甚至包括了我。
我微微有些失望。
“微臣并非在试探陛下。”
苏昀眼神微动,上前一步,似有些急切地辩解,“而是想帮陛下翦除裴党羽翼!”
“哦?”
我挑了下眉,好奇问道,“谁?”
苏昀神色稍定,“京兆尹和大理寺卿。”
那两人……我想起京兆尹那娇弱不胜风力的身姿,想起大理寺卿一脸菜色的熊样,不禁有些纠结,又有些想笑。
“你没弄错吧?就那两人?”
苏昀肯定地点头。
“难道以为陛下这两人是小角色?”
我嗤笑一声作为回答。
苏昀亦笑了,自他入内至今,唯有这一笑让我通体舒畅。
“京兆尹掌京畿要务,往来者皆权贵,若非有特别手腕,如何能屹立不倒?大理寺卿乃大陈刑狱最高长官,又岂是庸人堪任?他们不过是示弱于人前,隐藏真面目罢了。”
“他们的真面目,是什么?”
我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原以为那两个草包不过是摆设,却没想到还另有深意。
“是漕银亏空案的重要从犯。”
“什么?”
我眼皮跳了一下,声音微微走调,“你找到证据了?”
我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度了,又调整了下坐姿,轻咳两声,淡定道:“是否贺兰又说了什么?”
苏昀深深看了我一眼,方道:“我昨日问过贺兰,与贺敬往来之人中有哪些人有嫌疑。
贺兰说,贺敬出事前几天,他在贺敬书房的暗匣里看到一封疑似大理寺卿的信件,这封信却非日常往来书信,而是密函。
有趣的是,贺敬与大理寺卿交情不深,当年贺敬任大司农时,如今的大理寺卿不过是个小吏,待他升至九卿,贺敬早已外调。
回京述职两人也少有交集,何以会有密函往来?贺敬表面上与裴党撇清关系,暗地里却又与裴党的核心人物互通书信,这其中定有文章。
那封密函中所言何事贺兰不知情,此时尚难猜测,只有做进一步调查。
但大理寺卿贵为九卿之一,若无罪名难以下手,只有罗织罪名。”
我心念一转,恍然道:“你想利用裴铮的七宗罪,指摘大理寺卿失职?”
苏昀无奈一笑:“纵奴行凶之事,曾有人上告,但是被大理寺卿压了下来。
兼并土地目前尚无律法可依,但是裴铮及其同党倚仗权势霸占了京郊百顷良田,有民上告,却被京兆尹瞒下。
微臣本想以此为由彻查这两人,奈何陛下走得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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