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极同思故山断,涕危共在异乡零。
谢羡猛然想到这一句,冷汗涔涔的,哪能接话,唯有不自然地对道一笑笑,说:“这曲子……轻缓婉转,如同清风拂面,果然不俗。”
席间刘应湲、檀涓等人仿佛被这一曲触动了心事,各自沉默不语,心头是怆然还是畏惧,便不得而知了。
果然是心怀叵测——薛纨眼神闪动,显露出几分了然的哂笑。
他刚才在隔壁凭栏望雪,瞧见道一进来,才跟来看个究竟。
在一旁冷眼盯了道一半晌,他嘴角一扬,说道:“道一师父凌霄之姿,怎么也肯为人作耳目近玩?”
恰有人来敬酒,道一指尖捻着耳杯,淡淡瞥了薛纨一眼,“我不会舞剑,只能弹琴以待宾客。”
这是讽刺他御前舞剑换来的官职,薛纨只洒然一笑。
座上有御史梁庆之,借机揶揄道,“琴弹得,酒也喝得?”
“陛下没有禁僧尼饮酒,当然喝得。”
“妓也狎得?”
“梁御史好狎妓,我不好这个。”
梁庆之哈哈大笑,“琴弹得,酒喝得,狎妓也未尝不可,这个和尚我都想当了——难道不是以作达之名,性纵恣之实?”
道一随口道:“内止其心,不滞外色,外色不存余情之内,非无如何?御史该净除心垢了。”
梁庆之气得不轻,拍案而起,冷笑道:“你们南人,口齿倒是伶俐,可惜将微兵寡,不堪一击。
南曲婉转,不过靡靡亡国之音罢了!”
这一句话,是彻底把座上南人得罪了,谢羡等人既是惭愧,又是愤怒,不约而同瞪住了梁庆之。
道一笑道:“御史既然知道自己口舌不济,何不早早闭嘴,省得再造口业?”
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以致连旁观的人都插嘴进来,你一言我一语,唯有薛纨自始至终只在旁边笑着观战,别人要拽他起来一起吵,他摇头道:“我是个粗人,嘴笨。”
后来梁庆之语塞,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薛纨倒是客客气气跟檀涓告辞,也随众走了,一场宴席,不欢而散。
道一嘴上说只是经过,却有意无意惹出这么一场风波,眼见灯花爆了几回,外头雪色莹莹,晨光将至,檀涓有些疲倦地站了起来,说:“你初来乍到,我送你去永宁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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