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乐沉默少顷,艰涩道:“大人有所不知,州牧大人离开时,下令封了宗卷库,若无州印加盖,文书批示,下官也没有办法。”
她何尝没有察觉近日昭邺里的种种变化,繁华中自有暗流汹涌。
单乐不似原随靠查案晋升,她曾任闵州天骊郡太常,后调刑狱司,自然明白一个道理,再想查的案子,若是有上官插手,也需得放到一边。
清平从袖中摸出一块牌子,并一道谕令,唏嘘道:“原侍中早料到会有如此局面,以圣谕为凭,去大理寺寺卿大人那里领了这块牌子……你将卷库里近三百年间的封卷全都看好了,待此中事毕,自有原大人接手,你只需把东西为她准备好便是。”
大理寺掌管天下刑狱之事,既有寺卿大人的谕令刑牌在手,州府的宗卷库自然也能开得,也无需上报州牧。
单乐将那块牌子握在手中,眉心拧起,道:“下官斗胆请问大人,您先前所言比逆谋还要重的罪,究竟是什么?”
“单提刑精通刑律,不如好好想想。”
清平笑了笑,眼中闪过奇异的光,道:“夜深了,单提刑也该回去歇着了。
正如你方才所言,有许多有事情不是空口胡言,也是要讲究真凭实据的。”
单乐便拱手行礼,转身离开,行至门前她忽转身道:“大人,但魏远玲一案已过去太多年,早已封案了。
若要重查此案,还需案主再投一次诉状,但下官暗地里寻了魏远玲数次,她似乎早就痴傻了。”
清平闻言抬眼道:“不出三日,她定会去提刑司递上讼状,届时还请单提刑提前清场,莫要让闲杂人等扰乱了公堂。”
待后宫侍君有孕之事传到朝中时已是三日后,楚晙照例提了他品级并封赏其族亲。
这位沈侍君出身辰州世族,身份虽并不算高,在后宫中亦是默默无闻。
但传言是潜邸旧人,很得陛下喜爱,这才快新入宫的侍君一步怀上凤裔。
一时间后宫嫉妒艳羡者无数,无论此人出身如何,但凭借这个孩子便可在皇帝心中占有一席之地,若是一举得女,便是长皇女,父凭女贵晋升高位指日可待。
朝中老臣也是欣慰有佳,皇帝登位后恪守礼节,仁孝顺和。
且勤于政务,重整朝堂,一改先帝在位时因党争而致的不良风气,手段柔和,不见激进之举,如今更是有了子嗣,着实叫那些恐慌皇帝体虚无后的大臣们放宽了心。
女人的眼光总是能看的更远些,只要皇帝一日未立后君,这后宫之主的位置始终是个未知,哪怕是生了孩子又怎样,若无背后家族支持,仅凭着一个孩子,远远够不上那个位置。
今日下朝后楚晙于宫中传召了陈留郡王与卫家家主,其意昭昭,这两家是皇帝为数不多父族亲长,卫家更是领着暗卫之职,众臣思量着皇帝定然是要着手提拔两家了,如这种既能得宽厚仁和之名又能栽培亲信之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翠微宫位于朝阳宫的东面,有竹树环合的清幽青翠,又有山石垒就的崔嵬奇险,远远看去好像是建在山腰上,为历代帝王避暑纳凉的好去处。
宫人们奉上冰盘便退了下去,卫家家主卫澜起身行礼道:“臣多谢陛下赏赐,近日暑天沉闷,陛下虽勤于政务,但亦需保重身体。”
楚晙面前放着一杯凉茶,她端起来饮了几口,这才道:“劳姑母忧心了,这几日虽热,但翠微宫里却十分凉爽,却也不觉得沉闷。
只是劳累了下面的人,递个折子还需绕大半个皇宫才能送过来。
朕思及此处,便免了这几日内阁议事的惯例,改成写折子送来。”
卫澜道:“陛下体恤臣下,乃臣之幸事。”
楚晙闻言端着杯盏微微一笑,身在此位,亲缘不再是亲缘,只剩下‘臣’,她自可称卫澜为姑母,以昭示对卫家的宠信。
为帝之路本如攀突兀危峰,从古到今都是一人独行于小径。
但世间高峰总要攀,如成败总需算。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清平。
她想起那夜她叫那个牵系着无数过往的名字,陈珺。
倘若冥冥之中真有什么是注定的话,在那一刻她们的确心灵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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