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是您的女儿,就是不化妆也比她们漂亮。
&rdo;我捉过她的手,&ldo;你等等,我找点东西帮你包扎。
&rdo;强忍喉咙里的哽咽走进客厅,刚刚离开她的视线,泪就唰的淌了满脸。
胡乱擦了擦。
在茶几上扯了一些干净的纸巾,从药箱里翻出双面胶、消毒药水、纱布、小剪刀。
王婶好心地转回家拿了一瓶正骨水送来,邻居陆续散去回家做饭。
我撕开纱布,叠成一个小方块,倒上正骨水帮妈包好脚踝。
她咬着牙,不喊半句疼。
那晚上她很早就睡去,我握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了许久许久。
她血气不足,手心一直暖不过来,皮肤比从前粗糙了太多。
一个女人无论怎么悉心保养,一过四十岁她就真是老了。
我妈年轻时是个数一数二的美人,在京剧团里唱花旦,尤爱《霸王别姬》这一出。
一直记得她在《霸王别姬》演&ldo;虞姬&rdo;那个扮相,青丝三千,忧愁万年,眉目间泪光点点,顾盼生辉。
台下的人们看得痴迷,听她婉婉柔柔地唱‐‐&ldo;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rdo;她在台上有一种古典的光芒,让观众们挪不开视线,想必我父亲当年就是被她的光芒吸引的吧。
二十年前,我母亲跟着内地的文工团去香港汇报演出,认识我那个好吃懒做装大款的父亲,后来舍弃文工团的工作跟着他留在了香港。
他们结婚一年多后有了我,我满月的时候,父亲去澳门豪赌,欠了一大笔赌债后跑得无影无踪,从此我们母女两个相守度日,1997年香港回归祖国后,辗转回到深圳。
想起她背着三岁的我去幼稚园,走到门xx交不起园费又折回家,为了给我买新书包周末顶着八号风球去公司加班,当晚高烧40度;小学一年级我得了&ldo;三好学生&rdo;奖状在全校大礼堂里领奖,她坐在第一排望着我欣慰地笑,笑容里泪光闪闪;初二时我跟同桌的男生早恋,她追着要打我。
巴掌还没落下来,她自个先哭了;高三时我交不起资料和补课费,她逼不得已去敲邻居的门借钱…………一个女人带着她不懂事的女儿,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
她这一辈子都想嫁个好男人,不求大富大贵,天寒地冻时有个家就可以了。
这么好的女人为什么还落得如此凄凉下场?我突然很心寒,血和泪都往肚子咽。
人这一辈子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兜兜转转一场,到头来都是捕风。
等妈睡熟后,我回房间写作业,一摸口袋又看到谢落微的照片。
坦白说,我真羡慕她,去世经年,还有这么优秀的男生一直一直怀念她。
不是没有过初恋。
15岁跟同桌男生易佳南放学后手拖手逛街,他偷开表哥的跑车载我去南澳的海边。
那时我是班里最孤傲的女生,只有小易亲近我,教我说普通话。
在海边他轻吻我,两个人嘴笨地碰到对方的牙齿,在熔金的夕阳里羞得一脸通红。
当时我以为那个落在左脸颊上的吻,就是爱。
十五岁生日那天小易带我去一家法国餐厅,侍应生端上鹅肝,我举着叉子不知道怎么下口。
小易细心地帮我切好放到盘子里,他说鹅肝是一种很残忍的食物。
农夫先选好一批肥鹅,每天给它们喝酒。
鹅中了酒精毒,肝脏一天天不健康地长大,变成原来体积的数倍。
农夫这时候就杀鹅取肝,鹅肝的价值远远超过鹅本身。
&ldo;好残忍,那我不吃。
&rdo;十五岁的我放下叉子。
小易说:&ldo;你听我讲完。
关于鹅肝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
据说天天负责喂鹅喝酒的,是农夫美丽的小女儿。
她发丝金黄,眼瞳像湖水一样碧蓝。
有一只鹅对她一见倾心,虽然知道喝下一口醇酒之后,肝会一天天变大,他会一天比一天承受更多肉体的痛苦,但为了爱,他还是含笑喝下毒酒。
他每天盼望女孩出现,在她怀里,喝她所赐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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