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时,自己想用更加高调的叛逆来渴望母亲的关注,但当十五岁那年大闹科举考场,被扔进大牢,又被父亲生前的故交极力运作相救,狼狈地从大牢里出来后,看着母亲那依旧如常的冷淡,自己这才开始收起那些目下无尘的桀骜,学着畏缩恭忍,学着逆来顺受,学着什么都不说。
终于,她学会了内敛,学会了含蓄,学会了把话烂在肚子里,学会了打落牙齿和血吞。
只是,年少之时,未曾想世事如此艰难。
她沈去疾原本好好地安居在河州,打理着母亲传下来的家业,虽然偶有琐事缠身令人心烦意乱,但大体上还是兄友弟恭家中和睦,甚至娶了爱慕多年的女子为妻,大可谓生活顺遂。
可就在余年去了晋国之后,远京城的某个人终于察觉到了什么,那人以极快的速度,毫不留情地对沈家的生意动了手,对她沈去疾,动了手。
别人都说沈练这个女人之所以能赤手空拳地打下如今的这份家业,全都是因为当初她机缘巧合地救了长公主一命,她借着皇恩浩荡,才有了今日的地位与名声。
可只有沈去疾知道,沈家的这一切,是她的父母两人当初筚路蓝缕地创下来的,也正是因为人事艰难,父母立业之初,多多少少也借了楚家和京城的一些势力——这些,也正是如今沈去疾想要断割的东西。
这些东西连着大晁国一些朝廷官员和王公大臣的肮脏,不是沈去疾吃水不念挖井恩,只是那些人欲壑难填——那些人啊,甚至想要把沈家的生意当作他们洗钱的渠道。
沈去疾当然不愿意,她从不曾承过那些人的人情,自然也不会念着那些人什么恩情,该给的钱这些年也给够了,于是,她来了京城,想彻底来个了断。
京城帝都里,人际关系错综复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沈去疾一路小心翼翼,可谓前有虎狼后无退路。
她一来京城,就利用冯家为诋毁她而传出来的“沈去疾宠妻无度”
的传言,把自己扮成了惧内的形象。
大晁国男权至上,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让别人说自己惧内的,就连真的惧内的楚伯鼎,为了摆脱“惧内”
的帽子,不惜挨打挨骂也要出入声色场所,那些为振夫纲而纳妾宠妓的事,他也没少做。
沈去疾大方地背上“惧内”
的名头,那个幕后的人果然放松了对她的监视。
楚家之中,胡氏一心想要成为楚家主母,她挑起来的内宅女眷的勾心斗角,于沈去疾这个“男人”
来说,总是不过尔尔的无伤大雅,有魏长安帮她应付就足够了。
至于大伯父楚伯鼎,他因为早年留恋花街柳巷,染了一次病后就不能再行人道,至今已有多年,他不争,是真。
而三叔父楚叔鼎——他年轻时因为内宅争斗而痛失过几个孩子,之后便一直以庸碌无为的一面示人,至今与世无争,尤其是他的独子楚遂年入朝为官后,楚叔鼎基本就不再接触楚家的生意了。
堂弟楚遂年在礼部任职,关系清白,未曾与谁有党派关系。
那么,那个勾结朝中某个大人物、想吞下沈家的生意,使之成为洗钱渠道的幕后之人,就只剩下了一个人……为尽快将楚家的大权握在手中,这人在翁翁的日常饮食中投下慢性毒药,致使翁翁日渐痴傻,楚家生意大权悉数落在了从来惧内的楚伯鼎手里,一份大好的家业,就这样被胡氏这个鼠目寸光的女人变相地握在了手里。
这人也知道,顶着皇商名头的楚家,如今已经成为了一个只能虚张声势的空壳子,于是,这人利用冯半城想要吞下楚家财产的贪心,暗中引诱冯半城,想借冯半城的新靠山——长公主驸马韩驸马之手,除掉她沈去疾。
到那时,这人随意寻个理由,扣留住已成寡妇的魏长安,再以“沈去疾膝下无子”
为由头,理所当然地接管楚小二爷手里的生意,说白了也就是沈家的生意。
如意算盘打得甚好,沈去疾都不禁想为这人的心思与手段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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