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界并不是这样的。
世界是失控的混沌,臣服于任何一只扇翅膀的蝴蝶。
那蝴蝶飞在高中三年级,周西桥的17岁。
他在学校图书馆接到警察的通知电话,母亲在反抗中杀死了父亲。
周西桥,7岁。
周西桥,7岁。
从上一次轮回他就意识到了一件事:他的回忆会受当前年龄的影响。
25岁时这效应并不显著,18岁时他的思想已开始受限于发育中的大脑前额叶,13岁的他大脑像一团容易捏塑的海绵,神经网络切断又搭起一座座桥梁。
而现在,他回到了童年。
他变得多动而易忘,搞不清轻重缓急,只有那些轮回时最重要的念头还盘桓在脑海。
他趁母亲出差,牵着那位常年缺席但暂时还对他有温柔笑容的父亲,主动去做了亲子鉴定。
一切都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人能用暴力泄愤。
父亲默不作声地离开了,他和母亲迁居到新家。
他偶尔还是会去爬篮球架,但动作比许多年前更为小心。
他弯着膝盖倒吊在背面的架子上,身体随着风轻轻晃动。
荡啊荡,那头颅在不存在的维度敲响了天堂钟声。
他都不记得周西桥,0岁。
周西桥,0岁。
在某次轮回——大概是寄宿那一次,他记不清了——他认真思考过回到0岁是什么样的感受:新鲜的大脑灰质,未完成链接的桥梁,未来蕴藏着无限可能。
他将往何处去?现在他知道了。
他没有寄宿,父母离异,读会计专业,交了个女朋友又分手,挑衅酒吧门口的混混结果被打破头,献血,假阳性,夏日暴雨。
他隔着湿透了的衬衫抚上自己冰冷的胸口,然后那阔别26年的回忆一拥而上,与大雨一同将他淹没。
他跌落。
积水的路面砖不足以承载,他跌入泥土、地壳、地幔、地核,被分解成氢与氧与碳,被抛出奥克洛的天然反应堆,升到高空,又随着暴雨降落在这城市之中一座跌坐在地的人形雕塑。
哦,他想,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是拯救了世界?从他自己亲手造成的毁灭里拯救了一切。
他又回来了,成为这不公平的世界里一粒不可见的微尘,落下这不公平的暴雨里一滴不可见的泪。
他请了个假去医院查血,次日出结果。
这本该是焦灼的一天,他却只想在街上闲逛。
有什么值得期待呢?好的结果,没问题;坏的结果,他经历过,所有的痛苦都稔熟于心。
那颗心已包裹了坚硬的角质,外来的伤害将被麻木所抵挡,不能够伤害他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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