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那一手流云小楷,清丽洒脱又不失却风骨,分明就是妖后的手笔,斩荒初见也是默然,心道不枉阿白在长安又买又抢,置了那么多诗文。
只是此时他手中所握的,并非此三者的任何一卷,而是一册名为《慕白寻诗录》的书,其中内容如何,看妖帝微蹙的眉头和紧抿的薄唇,也当知晓一二。
不错,此书正是妖后自己的诗作,世间只有二人知晓。
斩荒凝眸思量了许久,直到炉上酒已温好,方才挥手收了案几上的物什,幻化出一应酒器来……正逢凉风乍起,一身白衣的绝丽女子携着雨意的清寒自轩窗而入,打破了一室静寂。
“妖帝好兴致!
令正今日渡劫,也不知怎生险恶,您倒是一人在此温酒调琴,好不快意……”
阿白信手从案上捉了只斟好温酒的杯盏,一饮而尽,衬着曳了一城风雨的白衣,说不出的飘然洒脱。
斩荒的目光在雪衣女子微湿的鬓发上停留片刻,见她神态端然,言笑生动,持杯的手微微一颤……虽已知阿白定然无恙,可亲眼见到的那一刻,却还是不由得心中一阵温柔酸软。
他薄唇轻启,却只将杯中酒缓缓啜了一口,垂眸敛尽了眼底思绪,再抬首已是面如冷玉的公子模样,只见他平容答道:“觥筹倾,美人伴,如此春景,自当快意……”
微低的声音道不尽的缱绻,唇角笑意灿然,夺尽春风。
雪衣女子水眸微眯,更上前两步,将饮尽的空杯置于案上,咫尺间俯视着坐于其下的斩荒,取笑道:“看来妖帝是早有改弦易辙之意了……”
“是有此意,不过近日来我寻遍三界,却未有合意之弦,且我之琴伴吾百年,虽难为听,倒也还能凑合……”
“凑合……”
阿白重复了一遍这个甚是刻薄的词,不满的微微撇嘴……同时又顺着斩荒的目光瞧去,玉案下侧低矮的琴几上一方朱红色的五弦琴映入眼底……这应该便是湖中时斩荒奏曲所用之琴了,她心道。
百年来,斩荒虽对她的琴艺多有挑剔,倒是从未听过斩荒抚琴,今日亦是初见斩荒之琴。
朱红为底,五弦附身,琴若其人,神秘高古又张扬华贵。
阿白垂眸扫了一眼斩荒身上朱衣,又转向几上古琴,愈瞧愈是喜爱,索性抛下了饮酒的妖帝,抬步走向琴几。
妖帝眉头一挑,见得妖后方才还言其改弦易辙的妖后,蓦然就喜新厌旧,却也不恼,只是无奈的看着阿白伸出了小手……玉白的纤指轻按琴弦,清如溅玉冷若流泉的琴音飘落,阿白眉眼一弯……阿白俯身下坐,调整好姿势后,玉指轻拨,虽不是她惯弹的七弦琴,却也毕竟有着百年的功底,不多时便上了手……渐渐娴熟之后,阿白眼尾往后轻扫了下握着酒杯一直含笑凝视她调琴的男子,指尖一顿,须臾曲调初成……云雾渐起,飘渺的琴音落下高楼,低缓如水,清冷入仙……是一首从未有人听过的曲子。
在斩荒渐渐深沉的眼眸中,雪衣女子纤手弄弦,缓缓开口唱道:遥忆惊鸿初见,相逢不知面。
疑君却君复思君,春心凭谁断?惆怅人间多少事,百年尽换。
梦又不成人应叹。
年少疏狂隔雨看,也曾仗剑夺青灯,刀下赴雪宴。
赢得朱楼玉阙,慵倚栏杆,弦上声声慢……——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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