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僵硬地转过身,她以为自己会动弹不得,但是她施施然地迈开了步子,当那来自万秦的陌生使者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竟有余力,在脸上留出不屑的一个轻笑。
她到底是北地的孩子,燕方的公主,北地冷峭的悬崖就是她的骨头,北地凌凌的冰海在她的血脉里流淌——怀玉能听见那些雪花落在她身上,冰冷,高傲,说什么也不肯被染上一分颜色。
“……等等!”
父亲突然唤住他们,怀玉的表情有了些微破碎,她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
一点温暖从身后裹上来——那是父亲撤下了她肩上的狐裘披肩,把自己的狼鬃斗篷围在她身上。
怀玉还是没有忍住,回过头去,只看见一张仿佛是在一夕之间苍老下去的脸:父亲镇定地注视着自己,神色并无异常,只有那只放在怀玉肩上颤抖不休的手出卖了他。
可是当万秦使者的目光投向此处的时候,他随即就平静地收回了手去藏在衣底下,于是连这最后一点情感的表露也消失不见。
面对自己的敌人,即便是输,他也断不会让破绽显露半分。
怀玉对着父亲了然地点点头,移开目光去向一起长大的玩伴告别,但是李明堂突然撂下的一句话让她有些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重荣,你跟着去。”
于是怀玉就眼睁睁地看着李重荣自动自觉站到她和怀梁身边,侧头给了她一个明亮的微笑。
一片寂静之后父亲的声音妹妹歪在他身上睡着,怀璧伸手拈着她一缕青丝,还有发间一股玉钗上垂下来的银丝,黑与银相互交织,衬得女孩的脸庞白皙,如同一张点了胭脂的素绢。
她安祥地闭着眼睛,嘴角带着一抹笑意,纤细的小手紧紧握住他斗篷的一角,好像睡在一个浑然天成的世界,跟身外的万事万物没有半点关系。
那样的安详让怀璧心下少慰。
女孩轻轻一动,醒了。
似是呼应他心绪不宁。
“哥……?”
怀玉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小手,声音含含糊糊还带着些刚睡醒的鼻音,“你没出去?”
怀璧替她围了围身上盖着的狐裘,继续把玩她的头发,“我看入夜了,怕你睡着了掉下来磕着。”
“那二哥呢?”
怀玉问道。
怀璧指了指外头,从马车帘幕里隐隐透进一丝营火的光亮,还有人声马嘶和火焰燃烧发出的“噼啪”
声,“他在外头跟着万秦的士兵一起宿营。”
“就大哥疼我!”
妹妹对他控诉,星辰一样的眸子闪了闪——出身北地的孩子多少都有点附佘的异族血统,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宛如琥珀,她用一只小手抓紧了怀璧盖在她身上的斗篷,翻身想要坐起来。
怀璧赶忙用手按住她,不叫她乱动,“仔细弄坏了头发。”
他的小妹妹不依不饶,活像个恃宠而骄的小无赖,“弄坏了,你给我梳就是了。”
怀璧装作无奈叹了口气,着手抚过怀玉已经散了一多半的鬓发和那股将掉不掉的玉钗,“罢了罢了。”
他眉眼间也遍染笑意,“你起来,我给你重新梳。”
于是她就点点头,乖巧地爬起来用厚实的狐裘把自己裹成一个火红的小毛团,同时伸手拔下发间那股玉钗交在怀璧手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小鹿似轻巧地望着他,带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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