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见自己笑得开心极了,就站在这棵茶树下,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他的脸上,世界变得有些刺眼,空气中弥漫着茶香。
纪老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站在院子里指挥着他,“往后靠,对,再往后。”
直到他的脊背彻底贴在了这棵茶树的树干上。
纪老爹拿出了一把刻刀,在他头顶的树干上刻了一道。
纪燃笑嘻嘻地从树底下跑出来,纪老爹眯着眼睛,用手比了又比,“五岁,才长这么点儿,个子是不是太小了?我五岁的时候可比这小子壮实多了!”
一旁晾茶叶的老伯,是纪家的老管家,他翻了翻竹扁里的茶叶,摸了一把胡子,“老爷,那颗树可是祖上传下来的百年茶树,刻不得……”
“怎么就刻不得了?我说刻得就刻得,什么都没我儿子重要!”
时光轮转一圈,整个世界也在纪燃的眼前旋转了一圈。
光影由亮转暗,又由暗变亮。
六岁,纪燃生了一场大病,身子从此也变得更加虚弱起来。
正是采茶时节,和往年一样,纪老爹来茶园做生意,他便也跟着来茶园养病。
“爹,看看我今年是不是长高了不少?”
他站在树下,脊背贴着树干,说这话的时候,微微有些喘不上气,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他知道纪老爹的心情有些沉重,可他从不愿意表现在脸上。
面对他的时候,依旧是一副乐观到极点的模样,刻刀轻轻一划,拇指和食指掐算着和上一道刻痕之间的距离,“唔,我儿子这一年来还真是长高了不少!”
世界再次在他的眼前转了一圈。
七岁,纪燃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透过窗,看见窗外的那颗古茶茶树随着季节的变换而凋零。
纪老爹略带焦急的声音从树下传来,“无论花多少钱,都要治好我儿子的病!
即便是卖了这茶园!”
老管家苦口婆心地劝着他,“老爷,这茶园是我们纪家最重要的产业啊,退一步说,外面的那些茶树都无所谓,可是这棵百年茶树不能卖啊,所有的上品苦丁茶都来源于这棵百年茶树,纪家就是靠着这棵树发了家,卖了它,就等于毁了纪家的基业啊!
我知道现在为了给小少爷治病,资金一时周转不来,可若是再拖一拖,来年开春,古茶树上长了新芽,制了茶再卖掉,咱们就有足够的钱来给小少爷治病了……”
“可我儿子等不了那么久了!”
纪老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卖!
现在就卖!”
画面一转,漫天飞雪,病愈的纪燃再次站在院里的古茶树下,身旁的家丁来来往往,忙碌地收拾着行李。
那年的阴眼纪燃醒来的时候满头大汗,往常即便是做了梦,醒来也不过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可今早,他醒来的时候,那个梦却如此鲜明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每个人,每句话,每个片段。
他推开窗,任凭湿润的雾气涌入了屋子,天蒙蒙亮,山风里裹挟着花草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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