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疲惫,傅缙却睡不着。
柔衾软枕,鼻端若有似无的幽幽暗香,耳边清浅的呼吸声,明明先前可舒心安眠,此刻却总有些不一样了。
傅缙侧头。
楚玥正侧卧在身边。
她被子拉得有些高了,小半张脸掩在锦被之下,朦胧的烛光透入帐中,在她小巧挺翘的鼻梁投下一小片阴影,双目闭阖着,其上两黛细眉。
两道弯弯的柳叶眉,弧道优美,生得是柔弱极了,只她人却恰好相反,倔强得很。
出嫁从夫,娘家当倒退一射之地,难不成她真一点女诫都未曾学过吗? 傅缙却未曾忘记当时夫妻对话,时隔半月,清晰依旧。
他当时神伤,想她和邓州拉开距离,她婉转柔和,却坚定地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答案。
他当时又疲又倦,伤心失望。
如今情绪早恢复了,却又多添了一层郁郁,为何旁的女子都视若等闲的事,到了她身上却总会有不同的答案? 从前,他真不觉得这是个太大的问题,实在夫家和娘家不能相容的女子太多了,尤其眼下。
涉及党争,和娘家形同陌路的不在少数,这世间女子总是以夫婿为重的。
怎么换了她,就…… 傅缙十分敏锐,他已触及一个问题。
他将来必是要杀楚姒复仇的,若情况允许,他还会光明正大地将其枭首焚骨,以告慰亡母在天之灵。
如此,和楚家交恶乃必然之事。
他痛快着,他厌恶这家人久矣。
那她呢? 届时她又将何去何从? 他总隐隐有种感觉,她外表柔弱内心坚韧,到时候,也未必会就此割舍娘家。
这么一想,心烦意乱。
如果是一年多前的他,必呵斥让她回娘家去,何必留? 可现在…… 思绪纷乱,心乱如麻,一阵烦躁起,这静谧的柔衾软枕再躺不住,倏地掀被翻身下了床。
弯腰穿上长靴,随意披了一件外衣,他提起搁在屏风侧云纹翘头案上的佩剑,径直出了庭院。
孤星无月,寒风呼啸,一絮絮的素白的雪从天际纷飞而下,傅缙拇指一弹,剑芒乍现。
剑势凛冽如雷霆,寒芒闪动似白练,雪越下越大,他的剑越舞越快。
至寅正时分,他才收势停了下来。
今日大朝,已有仆妇早起准备伺候,在庭院立了片刻,他还剑入鞘。
…… 楚玥才睁眼就听说这事。
孙嬷嬷挂起两幅锦帐,忧心忡忡:&ldo;昨夜世子也在庭院练剑,寅时该上朝了才停。
&rdo; 廊下有守夜侍女,天不亮就慌忙去拍孙嬷嬷的门了。
这是怎么回事了? 半个月时间了都,这别扭一点没见好不说,咋还这样了呢? &ldo;这夫妻俩啊,可不能拗得久;。
&rdo; 孙嬷嬷急得,一大早就守在楚玥帐外,忙不迭劝:&ldo;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女人该软和一些,切切倔不得啊!
&rdo; 楚玥揉了揉脸,无法深入解释,可还这真不是软和能解决的问题呀。
不过她也没打算强求些什么,这个真得顺其自然。
她心态早已放平,日子还是得继续,应付乳母两句,楚玥掀被下床,&ldo;我们早些出门吧,商号事多。
&rdo; 才站起,有些晕眩,她扶了扶床柱。
孙嬷嬷立即把傅缙的事暂搁一边去了,慌忙扶住问:&ldo;少夫人,要不让大夫来开个方子吧?&rdo; 楚玥有些风寒了,她舟车劳顿返京后一直忙碌着,张太夫人生病时还熬了通宵,过后事情多也没歇歇。
大约是身体疲劳,昨日又受了点风,一早起来咽喉有点痛,鼻子还塞了一会。
但这点小问题哪里需要请大夫了?她屋里多的是好药配制的成药丸子,何必去喝几天那些个苦药汁子? 于是,楚玥就吩咐如意取了风寒药丸来,和水送服,接着套车出门。
&ldo;您得好好歇歇,都忙了这半月多了。
&rdo; 孙嬷嬷絮絮叨叨,自家主子这小恙,还是累出来的,不然平时受点风,哪里就会风寒了? 楚玥应了,&ldo;明儿我晚点出门。
&rdo; 她还是极注重自己的身体健康的,不过今天工作都安排好了,不好临时更改。
前些日子做出一些人事调整,今儿召京内京郊各处掌柜开会议事,人一大早就来了,议到巳末才散。
楚玥又领着青木几个回外书房,接着商议在西河借机扩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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