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无事时,龙幽常策马奔驰在边境的荒原上,于自己征战过的地方、父兄征战过的地方徘徊,想起那些年月战火纷扰兵荒马乱,更觉如今短暂的平静难能可贵。
越是得来不易,越发决心竭力守护。
他也渐渐理解了龙溟身为国君杀伐决断、离家去国的决心,只是虽不再怨愤,却到底意难平。
龙幽不时向夫子问起人界的景致人情,或是翻看起书库里收藏的人间风物志,透过夫子悠悠的感怀和纸上笔墨,想象着那些温山软水、长河大漠是怎生模样。
而兄长此刻又行在何处,遇见了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际遇。
想得远了,思念难免越深,如一坛酒天长日久地酿得陈了,不再烧心炙肺,而是悄无声息渗进血脉,郁结成症,缠绵入骨。
某日在书中找到一张旧时的薄绢,是幼时龙溟随父王出征,自己留在宫中时写的书信,只是还未遣人送出,父兄便已回来了。
那时他刚进书房跟夫子习字,幼细双手能舞棍棒却拿不稳笔杆,字迹歪歪扭扭,语气别扭可笑却异常认真——阿兄敬启:手书获悉。
母亲微恙已愈,勿念。
闻时局危急,万祈珍重。
叩请父亲大人安康。
弟幽上。
龙幽拈着那张信发起怔来,往昔种种猝不及防在心头涌现,那时父母健在,万事不劳心,年幼懵懂未谙死生痛别离苦,纵使与亲人相隔遥远也知尚有归期。
现而今,才真是鱼雁难通,独自等待的日子便也加倍地难熬。
看了好一会儿,龙幽走到案旁展开一卷竹简,在墨砚里润了润笔锋,提笔的手斟酌不定地悬着,迟迟不落。
他平日对旁人巧言善侃,也只有面对兄长时舌上开不出莲来,就连写信也自觉拙于表达。
那墨蘸得饱,他手腕只轻轻一动,笔端便坠下一滴,在洁净的竹简上滑淌下来。
龙幽凝神,就着那笔墨痕书写起来。
隔日一封,总是寥寥数语,书短意长。
笔致端秀,如人风姿。
——兄长:自祭都别后,数易春秋,近况如何,念念。
——兄长:暌违日久,更添思怀。
惜乎两界相隔,不通闻问,伫望停云,空怅矣。
——兄长:昨阅人界史籍,兴亡更替,莫不发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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